齊越想不明白，爺爺怎麼會突然暈倒。
徐盼坐在他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無聲安慰著他。
高嶺想了想，道：“我先把兩個孩子送到阿朗那兒去，陳涵照顧他們比較方便。”
徐盼趕緊點了點頭，道：“好，謝謝花花。”
“跟我說什麼謝。”說完，轉頭看著何淵，道：“淵淵，我先送你回家，明天開始，我們跟他們倆換班守著爺爺。”
“好。”何淵點了點頭，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一種莫名的默契，與時間無關，與了解無關，像是與生俱來。
高嶺想了想，道：“我會讓唐姨給你們送飯。”
“好。”徐盼趕緊說道。
高嶺看著一直低著頭一個字也不曾說過的齊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說道：“阿越，你先彆多想。”
齊越點了點頭，沒說話。
高嶺拉著何淵走了。
時間好像變得格外漫長，走廊裡的人來來往往，齊越始終低著頭，沉默著，徐盼呢，隻能拉著他的手，在心裡默默祈禱。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說什麼都是無力的。
手術進行了整整五個小時，爺爺被推出來的時候，安安靜靜地躺在移動病床上，看起來格外瘦弱蒼老。
齊越哽咽著，艱難說道：“謝謝醫生。”
醫生臉上有一絲不忍，輕聲道：“今天晚上好好觀察，如果能醒，是最好的，有什麼想說的，就好好說，萬一今天晚上沒醒過來，明天……就可以著手準備……”
醫生沒再說下去，朝徐盼點了點頭走開了。
徐盼沒有想到，一切會來得這麼突然。
明明，幾個小時之前，他們還歡聲笑語，他們還在一起慶祝高嶺和何淵領證，爺爺的體檢報告一直都很好的，為什麼？
齊越沉默地跟著護士推著爺爺進了病房，坐在爺爺身邊，一直看著爺爺安安靜靜的臉，整個人灰撲撲的。
徐盼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她整個腦子一片空白。
唐姨送飯過來的時候，問起爺爺的情況，為了不刺激齊越，徐盼隻好把她拉到一邊，在走廊裡跟她說了一遍醫生說的話。
走廊裡傳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唐姨照顧了爺爺這麼久，心裡難免不舍。
徐盼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我剛才問過醫生，醫生說，如果爺爺今天晚上能醒，各項指標正常的話，三天之後，可以再做一次手術，但是他說也沒有太大的必要了，爺爺年紀大了，不一定能撐過下一場手術，就算撐過來了，以後也隻能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要怎麼跟越越說。”
唐姨哽咽著，說道：“老爺子自從老太太去了之後，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先前是因為小越還小，他必須得撐著，其實……他身體早就出問題了，他不讓我告訴你們，每年的體檢報告，也是做過手腳的。他早就立好了遺囑，隨時準備走的，就算今天晚上醒來，他，應該不想再做手術了。”
“你說什麼？”徐盼一臉驚訝，她不敢相信，看起來一直健健康康的爺爺竟然隻是在硬撐著，齊越要是知道了該怎麼辦？他會不會自責？
“他不讓我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擔心，這一段時間，他經常坐在院子裡，跟老太太說話，有時候，會說什麼，快了快了，大概，是他自己也有感覺吧。”唐姨想到爺爺在院子裡喃喃自語的模樣，眼眶又紅了。
“可是，他要是走了，越越該怎麼辦，越越就隻有爺爺了。”徐盼沒忍住，也輕輕地哭起來。
“傻孩子，小越現在已經長大了，他有你，有兩個孩子啊，身邊還有一幫兄弟，已經不是以前了，老爺子肯定也是放心的。”
徐盼抽噎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唐姨陪了徐盼好一會兒才回去。
徐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回到病房裡，她把腦袋歪在齊越肩上，長舒一口氣，說道：“唐姨說，爺爺身體早就出問題了，隻是一直瞞著我們，怕我們擔心他，最近，他總是在院子裡跟奶奶說話，大概是感覺到什麼了吧。越越，醫生說，如果爺爺今天晚上能醒，可以再做一次手術，如果能撐過來，可以再多陪我們一年半載，隻是，他隻能在床上躺著。我想了想，如果爺爺醒過來，我們問問他自己的意思，讓他自己做決定，好不好？”
齊越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越越，你不要嚇我，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說什麼都好，如果你想哭，我就去關上門，我也可以出去。”
齊越輕歎一口氣，突然說道：“媽媽變成植物人的那半年，我每天放學都會去醫院，就這樣坐在她病床前麵，看著她。她一動不動地躺著，一直到最後去世，也沒有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我就這麼看著她一天天變得瘦弱蒼白，看著她的生命體征變得越來越微弱，我跟她說很多很多的話，可她沒有任何反應，一直到最後她離開，我們也沒有說一句話，她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躺著。”
齊越有些哽咽，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有機會醒過來，她會對我說什麼呢？後來覺得，無非是讓我好好活下去之類的。那個時候，爺爺也是這樣，坐在一邊陪著我，他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奶奶剛走不久，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撐過來的。所以現在，如果他累了，我願意放他走的。”
齊越沒再說話，兩個人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爺爺，仿佛能聽見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的滴答聲。
爺爺醒來的時候，是晚上十一點多。
他看著依偎在床前直勾勾盯著自己的齊越和徐盼，努力笑了笑。
齊越激動地上前握住他的手，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感覺怎麼樣？”
“小越，我的小越……”
“我在。”
“你要好好活著呀。”
“我知道，我知道。”
“小盼盼。”
徐盼趕緊上前，也握住爺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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