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呼喚聲響起，一陣勁風刮來，尋望隱約看見晉雲聲從遠處疾速拉近，他從無儘的風暴中現身，身後一對金色的機械羽翼攪動著風雲，如同聖天使降臨凡間。
千鈞一發的時刻，疼痛沒有到來，尋望恍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與此同時從他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轉過身，隻見怪物的尖牙穿透機械翅膀，直接貫穿了晉雲聲的肩膀。他的翅膀碎裂了一大塊，溫熱的鮮血淌濕了尋望的麵頰。
晉雲聲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他一手攬住尋望的腰，扇動機械羽翼用力從溫迪哥的嘴中掙脫。
緊接著他的手化為金色的機械，緊緊捉住重新舞動起來的觸腕。
“分解！”
他輕輕啟唇，冰冷的指令落下，惡魔般的巨大怪物咆哮著掙紮了片刻，終於再不動彈，宛如一副黑夜的剪影。怪異的聲響中，它的觸腕開始一塊塊瓦解，無數的身體組織化為機械零件，大雨般嘩啦啦落下，在廢墟上堆出一座齒輪構成的山。
尋望卻沒放鬆，他走上前，從零件堆中拿出一個三角形的閃著紅光的機器。它隻有手指頭大小，要很仔細聽才能聽見裡麵傳出來的細微聲響，如同在向某個方位發出什麼信號。
“這是……”
晉雲聲麵色一變，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尋望護進懷中，正欲離開，隻聽從船底的位置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噬人的火光轉眼就吞噬了整艘漁船。
“不好，來不及了……”晉雲聲收緊翅膀，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尋望，他們兩人幾乎是在毫秒之中被掀到了高空，爆炸的聲音穿透了耳膜，尋望在瞬間就失了聰，險些暈過去。他緊緊閉著眼，以免被刺傷眼睛。
以漁船為中心，大海被炸出一個巨大的深淵般的漩渦，數以百萬計的海獸被撕成碎片，甚至直接蒸發，染紅了邊界線附近的整片海域。
恐怖的衝擊波碾平了還在興風作浪的海嘯，厚重的煙霧彌漫在空氣中，上千攝氏度的炎浪在海麵上燃燒，如同一望無際的火海，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殆儘。
晉雲聲麵色慘白，機械翅膀為尋望抵禦住爆炸的熱浪，卻將他的背部完全敞露，他抱著人被衝擊波衝撞出數海裡以外，一切仿佛隻發生幾秒之間。
他們從上百米的高空重重摔入海中。
晉雲聲竭儘全力扇動翅膀減輕空氣阻力，但他的翅膀早已支離破碎，扇動幾下後就徹底消失。
他吃力地用手幫尋望擋住後腦勺，用身體減弱了最後一波衝擊。
摔落在海麵上的瞬間，兩人同時發出痛吟。
“晉雲聲，你還好嗎？！”
尋望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是將脫力的晉雲聲撈起來，他看起來狀態很不好，甚至無法再遊泳。他的背部有兩個拳頭大的血洞，是伸出翅膀留下的傷口，皮膚斑駁著無數燒傷的痕跡，肩膀被密集尖牙貫穿的傷口還在流血，整個人冰冷得像屍體。
“……那是至少三噸的炸彈。”晉雲聲微微睜著眼，輕聲嘲道“真是下血本。”
“先彆說這些了，我們……好像被扔到邊界線外了。我們，進入海霧區了。”
尋望摟著晉雲聲，勉力遊動，然而四處都是濃重的白霧，他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
晉雲聲深吸了一口氣，他蒼白的唇緩緩勾起，冰冷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尋望沾滿自己血液的麵頰，柔聲道：“尋望，靜下心聽我說。接下來，我會讓自己進入假性休眠，我的身體組織有90會機械化。這樣做有三個好處——一，維持我身體機能所需的能源降至最低，這樣我的力量就可以保證長時間使用，幫我們繼續零件化變異海獸。二，機械化後我的傷口可以迅速止血。三，我的身體會變得很輕，具有一定的浮力，可以幫助你遊泳。”
“唯一的缺點，是休眠太久，我就會徹底機械化，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死亡。”晉雲聲喘了口氣，他的臉白得嚇人，但他還是鎮定地微笑著，他的聲音堅定而溫柔“但我相信你。你會帶著我們，找到生路的。我此前看過帷幕之海的海圖，在海霧區有一座小島，是天流姐曾經去過的，上麵有應急物品。以防萬一，它的方位我在上船前輸入到了湯圓的模塊中。”
似乎是尋望的臉色太難看，他笑了笑，在閉上眼前接著說道：“彆害怕……危險的時候，或者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叫我的名字。”
“我的心跳聲會陪著你。”
尾音漸漸消散，晉雲聲闔上雙眸，他的外形沒有絲毫變化，但尋望能感覺到，他的皮膚不再柔軟，身體變得如金屬一般堅硬，傷口也不再流血，隻是能從口子裡看見各種機械結構，如同某種仿生人。
從他的身體中，源源不斷泛出柔和且充滿安全感的力量，凡是接近他們的海獸在觸碰到力量的瞬間，都會化為一片片零件，落入水中。
尋望緊緊摟著他的身體，他垂下頭，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微弱的心跳，才能安慰自己，他還活著。
“湯圓，最近的島是什麼方位？”
“滋滋滋……沒有信號，無法導航。根據海圖，在東南方。”
白霧阻絕了一切視野，尋望根本無從判斷自己的方位，更無法辨彆東南西北。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風暴已經漸漸平息，否則他恐怕真的會陷入絕望。
“你可以辨彆方向嗎？”
“滋滋滋……湯圓感受不到磁場。”
尋望咬了咬牙，努力回想自己被拋過來的軌跡，在繁雜的思緒中鎖定了大致的方向。
他身上也受了不少傷，在冰冷的大海中早就失去了體溫。
如果不是有晉雲聲在，他也懷疑自己會沉進大海。
但他必須堅持下去，不管那座小島有多遠。
尋望輕輕擁抱了一下浮在水麵上，沉睡著的晉雲聲，看著他平靜美麗的麵容，低聲說道：“嗯，我一定……會帶著你活下來的。我們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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