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卿看著徐天朗那副自以為得計的嘴臉,心中隻覺得一陣荒謬可笑。
他端起桌上那杯渾濁的米酒,隨意晃了晃,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隻淡淡地回了句:
“徐公子多慮了,我隻是覺得,那地方陰氣太重,怕你們身子骨弱,去了沾上不乾淨的東西,回來病懨懨的,反倒顯得我這同行之人照顧不周。”
他語氣平淡,仿佛真的隻是在關心同路人的健康。
徐天朗被這輕飄飄的態度噎了一下,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
他冷哼一聲,不再看許長卿,轉向王守財,不耐煩地催促:“王財主,彆理這掃興的家夥,天色看著是不早了,咱們這就動身,區區三裡地,本公子還等不到明天!”
“是是是,公子雷厲風行,佩服佩服!”
王守財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譎,“諸位稍候,在下這就去安排引路燈盞和向導!”
很快,王守財帶著兩個麵無表情,動作略顯僵硬的仆役回來,手裡提著幾盞散發著昏黃光暈的燈籠。
那燈籠的光暈似乎比尋常燭火更朦朧一些,光線隻能勉強照亮腳下幾步遠的距離。
“徐公子,葉少俠,丁護衛,請隨我來。”
王守財提著其中一盞燈,當先引路。
徐天朗意氣風發地一揮手,帶著丁川、葉雷以及幾個心腹護衛跟了上去。
蕭嬌嬌猶豫了一下,也扭著腰肢跟上,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王府大門外那片濃稠的黑暗之中。
花廳裡頓時冷清了不少。
剩下的徐家護衛和壓劍穀弟子雖然還在吃喝,但氣氛明顯有些異樣。
許長卿端起那杯渾濁的米酒,湊到鼻尖聞了聞,那股被香料極力掩蓋的腥味更加明顯了。
他放下酒杯,對衣以侯和阿樹低聲道:“我們也走,跟上去看看,這趟渾水,他們趟定了,正好替我們探探那‘仙蹤嶺’的底細。”
三人悄然起身,沒有驚動任何人,如同三道輕煙般融入王府外的黑暗。
一出王府大門,那被燈籠光暈勉強驅散的黑暗便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間重新合攏。
王守財提著的那盞燈,昏黃的光暈在濃墨般的夜色裡隻能暈開小小一團,勉強照亮腳下坑窪不平的石板路。
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一種粘稠的質感。
四周寂靜得可怕,沒有蟲鳴,沒有風聲,隻有他們一行人雜亂的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街道上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奇怪,方才明明街道上人聲鼎沸,這才過去一個時辰,怎麼就如此安靜了?莫非你們這小鎮還有宵禁不成?”
大唐境內的城鎮,有無宵禁,全憑城守府或巡城司定奪,通常情況下,隻要不是附近妖邪過多,否則都不會實行宵禁。
這梨河鎮白日看來如此祥和,又有大仙坐鎮,按道理說,不會有這種妖物成群的情況。
王守財腳步未停,頭也不回,那沙啞僵硬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
“徐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恰好是咱們梨河鎮一年一度的‘祈豐祭’,為感念大仙恩德,祈求風調雨順。按照規矩,日落之後,家家戶戶都要閉門靜思,感念神恩,不得喧嘩,所以這街上才顯得清淨了些,您瞧,這規矩雖嚴,但心誠則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