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城外的官道上,宋喜失魂落魄的拍打著胯下的戰馬,懷中那輕薄的帛書好似烙鐵一般,炙得其心口生疼。
昨夜,頂風冒寒的自己把塞尉王蒼的親筆求援帛書交給太守府中的小吏,想著給塞中求來些兵馬應對鮮卑入寇。
但被那小吏把自己引導至前院耳房中休息後就再沒出現,焦急等待的自己好似個孤兒一般,根本無人搭理,甚至連一口熱湯都沒喝到。
憂心忡忡的宋喜睜著大眼一夜未眠,房外儘是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隱約還能聽到後院傳來的爭吵聲。
直到第二天,那喚作張亮的功曹找到自己,和聲細語的寬慰了自己一番,但話卻如刀子紮在心頭。
“武泉塞武備充足,糧草足夠支取半年以上,想來不用郡中幫襯。”
“如今郡中人丁稀少,郡兵武備鬆弛,太守令爾等自行守禦障城,勿讓府君多操心。”
“可是,張功曹”
“閉嘴!郡中不讓你武泉塞出兵便是好的,你這小卒如何還敢得寸進尺?”
“張功曹,武泉塞上下一兩千口人盼明府如盼”
“放肆,這是太守給武泉塞尉的親筆帛書,休得多言!”
話落,張亮把一封太守的親筆寫的帛書放在宋喜手中,嘴角冷哼一聲後甩袖而去,隻留氣得滿臉漲紅的宋喜望著帛書久久無言。
那帛書上的封泥蓋著太守印信、甄厲私印、主簿印信、功曹印信的小字好似在嘲笑自己一般。
昨夜,甄厲帶著胡平和張亮在太守府廳中商議了半夜也沒有個結果,索性趁著夜色溫了些酒,幾個自詡風流的文士開始品評起郡中人物。
至於雲中士人文風如何,此處暫且不表。
借著夜月,品著溫熱的美酒,賞著淒冷的殘月,觀堂中婢女長袖飄飛,好一番快活景象。
飲至酣處,主簿胡平趁機進言道:“明府,雲中城高牆厚,鮮卑人不擅攻城,我雲中定然無憂。”
甄厲雖有些醉意,但這會頭腦還是清醒的。
“可是袁長史、梁掾、張掾那邊哎,這該如何是好啊。”
張亮見話已引出,先給甄厲把杯中酒液斟滿,臉上堆笑道:“這是彼輩武人之事,於我輩何加焉?”
“那張功曹,如中樞怪罪下來,治我一個軟弱不勝任,那該如何解釋?”
“明府勿慮,隻要雲中不失,到時自有度遼營、左右校尉等人征討。倘若雲中失守,說不得一個守土不稱的惡名就在明府您頭上,那到時”
說到這裡,張亮沒有繼續往下說了,但甄厲想到此中利害,還是有些後驚,畢竟自己在雲中已經轉為“真”太守了,明年上計的時候,有之前擒獲的功績定然可以離開這惡地,到時還管這雲中未來如何。
“本府素來知道王蒼此子是個有手段的,想來不用郡中操心,至於郡兵,就不派去了,都留下來守禦郡治吧。”
胡平和張亮見事已成了一半,麵帶喜色的對視一眼,張亮眨了眨眼,胡平懂其意思,馬上拜倒在廳中,高聲喊道:“明府英明,不過此事還得修書一封告於王塞尉一番。”
“本府曉得,不過這執筆還是胡主簿你來吧,到時本府蓋上印信即可。”
“府君英明。”
一時間,主從儘歡,三人又飲了個把時辰,直至天色大亮。
等到甄厲不勝酒力先去睡下後,胡平和張亮二人麵對相坐,一同舉起酒杯又喝了幾杯。
二人都是本地豪族大姓,也各自把控著雲中的經濟命脈,說實在的,二人對於誰當太守都無所謂,隻要不影響到自己利益即可,特彆是那每三年舉一個孝廉郎的名額。
雲中人口不多,在編的人口也就兩萬多人。
按前漢孝武帝的製度,每郡舉孝廉各一人。其中孝和廉是單獨分開來的,也就是孝悌(子)和廉吏各一人。
因季漢孝和帝的永元改革名聲不顯,故而大多數人應該不知道,容易誤以為舉孝廉一人,而忽略了其中的各字,也就是各一人。
孝和帝永元四年時改按郡國人口標準為例子,郡國凡每二十萬人舉一孝廉,雲中人口不足,自然是沒有什麼名額的。
但改革後的第九年,也就是永元十三年(公元101年)冬十一月的時候,安息國遣使者進獻師子(獅子)和條支大爵(鴕鳥)。
使得孝和帝大悅,下詔:幽、並、涼等人口不盛的邊地人口滿十萬可舉孝廉一人,不滿十萬亦可兩年舉一人,不滿五萬可每三年舉一人。
因而就算是朝中下詔優撫邊遠郡縣,雲中郡也隻得每三年才能出一孝廉郎。
如今正好輪到明年便可再舉一人,上次舉的正是主簿胡平家的後進子弟,如今三年期滿,怎能不讓張亮心折於此,哪還顧得上武泉之事。
“來,食些肉羹,因事發匆忙,晚上本尉已備好宴席,今日除戍衛警戒的戍卒外,一人允許飲酒兩升。”
王蒼親自提著個大桶穿行在軍營中,挨個分盛給暫時安置於此的漢人奴隸和慕容部的部眾及那幾百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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