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寬闊的官道上,一隊看不到頭的騎兵呼嘯而過,馬蹄踏動間,大片大片的青苗被馬蹄連著泥土帶出,為首一騎放慢馬速,身後眾騎如同一體般,跟著減慢了速度。
“地圖。”
旁邊一騎漢人模樣的從騎靠了過來,這從騎衣著還算光鮮,裡麵穿著絹衣,外麵套著一件胡人樣式的襖子,隻是發髻沒有編做辮發,而是披散在肩上,這不胡不漢的樣子,看著有些不倫不類,但其本人未曾發覺。
隻見那人從胸口的絹衣中掏出一條被汗沾濕的帛布,展開後遞給為首那騎。
“嗯,通知下去,原地休整一刻,換副馬,給主馬喂些草料。”
“遵命。”
整個隊伍陡然停滯下來,一眾騎兵翻身下馬,從馬鞍旁掛的布囊中取出了些乾草、豆餅,一點一點喂給喘著炙熱氣息,渾身發汗的戰馬。
還有些憋急了的,沒有第一時間喂,反而是當著身邊人的麵,直接把下身厚厚的袴一脫到底,蹲在地上就開始施肥。
這為首那騎知道自家部眾的作風,躍身下馬後一邊走,一邊低頭細細的看起手中的“地圖。”
這人名叫日律狼山,不過二十四五歲上下,但因為天天風吹日曬的緣故,長相看著顯老,給外人的感覺就像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漢子。
他就是日律狼戈口中搶奪其草場的幾位哥哥之首,為日律推演的嫡長子。
隻見那帛布泛黃的麵料上,用墨汁和朱砂畫出了些歪歪扭扭的線條和圓圈,其中一條從南向北,貫穿整條帛布的河流旁邊有幾個小字。
芒乾水。
那漢人從騎恭敬的撅著屁股,亦步亦趨的跟隨在一旁,日律狼山不愧是日律推演的嫡長子,也是個能說漢話,但看不懂漢字的主,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問道:“我們現在在哪個位置。”
漢人從騎用手點了點帛書中間偏上些的空白處,這處地方上下有兩個墨色圓圈,旁邊的小字分彆是:雲中縣和原陽縣。
“大人,剛過去的城邑叫原陽縣,現在離雲中縣還有六七十裡的樣子。”
日律狼山用鼻腔哼了一聲,不再搭理身邊這人,背著雙手看向官道兩側高大的護道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支不知名的騎軍正是日律推演派出去的那負責抄掠的騎兵隊伍。這支隊伍中都是挑選出來的精壯漢子,沒帶漢人奴隸和收攏的散兵,所以行進速度極快。
日律狼山帶著幾個弟弟和其他頭人、長老,清早從武泉塞出發,行至午間,為了存些馬力,已經換了兩次馬,連續奔行了近百裡。
期間在武泉縣和原陽縣各分兵一次,狼山的胞弟狼角負責盯著原陽縣,為什麼隻盯著原陽縣呢?
因為在地圖上,原陽的位置十分重要,是作為樞紐般四通八達的兵家必爭之地。
左邊是武泉縣和北輿縣,右邊可去定襄縣和成樂縣、武進縣,或從武進縣直接侵入定襄郡或雁門郡。往北走百裡就是武泉塞,往南則是雲中縣、沙陵縣等城邑。
如果守好了這裡,那退路就不用多擔心了。
萬餘騎的隊伍自然不會合兵一處,而是由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帶隊,各自分到了一座城和千騎士卒,作為他們本部抄掠之用,除了所掠物資要上繳給日律推演一部分之外,其他的都是自己的。
所以到現在,日律狼山手上的可用之卒還剩下四千餘騎。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日律狼山對著半空射出了一支鳴鏑,寒風穿過打磨好的孔洞時發出的厲嘯,提醒著這些士卒。
時間到了。
等到淒厲的聲響結束,眾人儘皆上馬,右手放在刀柄上了,儼然隨時可以作戰了。
日律狼山對此還算滿意,翻身上了那漢人從騎牽來了一匹足有八尺肩高的棗紅色駿馬,豪爽的笑了幾聲:“出發!”
低沉的雷鳴聲響起,驚得遠處草原上的一些狐兔亂竄,但這些動物躲了一陣,發現沒有朝這邊來,又開始大膽的到處活動了起來。
次日清晨,離正旦還有一天,雲中縣城的年味頗濃,孩童們三五成群的聚在裡巷中,手上或拿些竹節,或騎著竹馬,聽著爆竹的“啪啪劈啪”聲歡欣鼓舞。
幾道雜亂的馬蹄聲從裡巷旁穿過,打亂了這一臨近新年的氣象。
郡主簿胡平還沒睡醒,就被身邊的侍妾搖醒,一個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家奴被帶了進來,還沒等說話,那家奴就哭著喊道:“家主,鮮卑人打來了!城外的塢堡沒了,沒了!”
胡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這話嚇得一個激靈,也看清了這家奴的樣貌。
這不正是城外自家塢堡中的家奴嗎!
“鮮卑人來了,怎麼這麼快”
怎麼這麼快?
明明昨天早上郡中接到情報,昨晚半夜就到了自家雲中,何其之速啊!
來回思考了一陣,看見這家奴還跪在地上不走,胡平憤憤的一腳將其踢飛,斥道:“滾出去。”
那家奴連滾帶爬的逃出房門,胡平想了一陣,發現無計可施,煩躁的衝著一旁的侍妾吼道:“拿衣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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