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道:“那就留下吧,去找李嬤嬤,她會給你安排住處。”
說完轉身走到一個黃花梨刻浮雕瑞獸紋樣的衣架前,手扶上腰帶,正要寬衣,忽然注意到身後遲遲沒有傳來動靜,心底不由得浮上幾分不耐,轉頭看向她,皺眉道:“你怎麼還不走?”
姬樂上前一步,低垂著眉眼道:“奴婢來伺候您寬衣。”
“什麼?”蕭徹道:“你沒聽我之前說麼,伺候我洗漱寬衣這種事,會由嬤嬤或者太監來做,不必你來,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嬤嬤畢竟年紀大了……那些小太監,到底不比女人細心,殿下,為什麼不由年輕的宮婢服侍呢,是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麼?”
“那些賤婢的確可惡,那時候殿下才多大,可是如今殿下長大了,既已加冠,便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也該學起來了。”
“若是貴妃還在,也當為您安排司寢官女了,如今她既不在了,”她說著,又上前一步,抬頭目光盈盈地望著他,臉頰漸漸浮上紅暈,仿佛獻祭一般,眉眼含春,說出口的話,充滿著暗示意味:“殿下的事,我自然該替娘娘操心著點……”
蕭徹眉梢幾不可察地一揚,隻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嗤道:“不必,我對那種事,沒興趣。”
姬樂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怎麼會呢?您……怎麼會……”
蕭徹說他對那種事不感興趣,她自然是不信的,怎麼會呢?
男人天生便對男女之事十分熱衷,更何況他身上還有著一半蘭陵族人的血脈。
她雖然並非蘭陵族人,但自幼跟在江沉魚身邊長大,對蘭陵族人的一切都可謂了如指掌。
蘭陵族人在許多方麵都異於常人,天賦出眾,當然也包括,床笫之事。
蘭陵一族的男子在那方麵,可謂是天賦異稟,相應的,自然也就對男女之事格外熱衷,歧國滅國不久後,魏朝初立,當時蕭元乾的姐姐,也就是魏朝的長公主殿下,還搜羅了不少蘭陵族的男子,放在身邊伺候。
蘭陵族的男子,容貌俊美昳麗,又在某些方麵天賦驚人,遠非魏人男子可比,自然是作為麵首的不二人選。
長公主當時對那兩名蘭陵族男子頗為迷戀,一度連駙馬也不願立了。
長公主如此,一些作風大膽、不懼名聲的貴女也紛紛效仿。
而凡是與蘭陵男子歡好過的貴女,無不為之著迷,魏朝女性地位很高,貴女的青睞,也讓那些得寵的蘭陵男子漸漸有了更多的權利,能夠自由出入宮禁府衙。
一開始,所有人都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蘭陵族人如此行徑,以色侍人,這豈是堂堂男兒所該做的?
魏人男子對此嗤之以鼻。
直到一場春宴,許多參與過滅歧的功臣都在宴席之中,在一旁奏樂的是蘭陵族女子,表演舞劍的則是長公主的兩個麵首,長公主身份貴重,又寵幸那兩名蘭陵族男子,一時起意,讓兩名麵首去席間舞劍助興也是有的。
眾人自然也不敢有異議。
絲竹管弦之聲聲聲悅耳,蘭陵族人,無論男女,儘皆絕色,那些大臣自然盯著那些蘭陵族女子,瀲灩生色的丹鳳眼,嫵媚動人,低眉抬眼間,端的是勾魂攝魄。
這樣的美色,實在很難不令人心猿意馬。
隻是盯得久了,不由得生出一種奇異的暈眩。
等再回過神來時,眼前卻閃過一道白光,那是……刀刃的寒光!
蘭陵男子用來舞劍的兵刃,早已被視為供他們取樂的器具,此刻卻忽然回歸了它最原始的屬性,刺入他們的胸口。
這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血霧四濺,席上的杯箸碎裂一地,酒至半酣的大臣被鮮血淋了個清醒,連忙倉惶地起身自衛。
前一刻還歌舞升平的春宴,轉瞬刀光劍影。
那場刺殺,死了不少人,雲霄閣三十六功臣中,就有三位死於其中。
他們忘了蘭陵族人不光容貌出挑,是最適合拿來取樂的對象,同時身手也十分出眾,亦能上陣殺敵。
更不用說,他們還有一副足以迷惑眾生的皮相。
蘭陵一族,的確迷人,卻也有著致命的危險。
這也是蘭陵族人後來幾乎被魏人屠戮殆儘的原因。
魏人發現,隻要是蘭陵族人,無論男女,幾乎沒有一個不想報滅族之仇,圖謀複國。
且其無論身手、謀略,都不可小覷,甚至連蟄伏隱忍的本事,也教人佩服。
留他們在這世上,始終是個禍患。
魏元帝也險些死在這場刺殺中,當時江沉魚和長公主分彆坐在魏元帝的兩側,那名蘭陵族男子,也就是長公主的麵首司恒,劍尖堪堪就要刺穿蕭元乾的咽喉,危急時刻,是長公主挺身而出,替他擋下了這一劍。
長公主當場殞命,臨死前竟還替司恒向蕭元乾求情,求他繞他一命。
這也就更坐實了蘭陵族人能夠迷惑人心的傳聞。
蕭元乾痛失長姐,痛不欲生,下令屠戮所有幸存的蘭陵族人,除了江沉魚。
江沉魚為替族人求情不惜以死相逼,蕭元乾麵上應允,將其族人流放,但不久傳來消息,在流放途中,其族人感染疫症而死,無一幸免。
姬樂記得江沉魚那時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常常會一個人坐在床邊出神,目光裡的恨意也越來越熾烈,也隻有魏元帝來時,才會短暫地收起仇恨的神色,換上一副虛假的、虛浮著笑意的臉孔。
她回過神來,這才驚覺不知不覺間,竟想起了那麼多陳年往事,那時蕭徹甚至還尚未出生,而她,也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罷了,印象卻是深刻。
倒是想遠了,原不過是想到之前蘭陵族男子盛行當男寵的原因,便是他們在床上天賦驚人。
相應的,他們需求也異常的大。傳聞前朝的蘭陵皇室,皆可一夜禦數女,叫水數次。
所以在聽到蕭徹說出對那種事不感興趣時,她才會那麼吃驚。
但仔細想來,的確未曾見過他同哪個女子親近,甚至連個通房都沒有……那便是了,他一定是從沒嘗過那等銷魂滋味,所以才會不感興趣,若是嘗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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