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陌生,但陳設卻眼熟,屋中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她的嫁妝,是她出生時,她母親替她備下的。她如今坐的床榻,每一幅雕花的花樣都是她父親親自選的。
放下扇子,獨坐在屋內。成婚之日雖無雙親送彆,但雙親所留之物儘在眼前。也提醒著她,父親母親是如何將她捧在手心中疼愛過,隻是比起她,他們有更重要的人。所以才雙雙毫不猶豫拋下她。
靜坐了一會,房門被推開,素念提著食盒進來。
素念昨日便來了,有她在,任蘭嘉的膳食一向不假與他人手。
“姑娘,奴婢做了些膳食。您用一些吧。”
素念將食盒放在桌上,將食盒內的菜端出擺好,再去床榻邊扶任蘭嘉站起。婚服裙擺拖曳及地,素念將裙擺提起,方便任蘭嘉走到桌邊。
任蘭嘉倒不是很餓。
“慧心呢?昨日進府後,一切可順利?”
素念先給任蘭嘉盛湯,她知道為了大婚,今日新娘是不能多飲水用湯食的。
“慧心在前頭看著嫁妝呢。昨日進府諸事順利,王府中的管事和嬤嬤對我們頗為客氣。奴婢也探了探府中的情況。王府裡就王爺和老夫人兩位主子,老夫人住東院,王爺往日都住前院。這正院修建好還未住過人。前院中,也隻有小廝並沒有侍女,老夫人也沒有往王爺院中放過通房。”
身為貼身侍女,素念最關心的自然是這府裡有沒有糟心的人會惹自家主子煩心。婚前雖然也聽說攝政王不近女色,但進了府確認後才真正放心。
簡單用了幾口,任蘭嘉便沒了胃口。素念將食盒收攏。將食盒遞給候在外頭的侍女便回房陪著任蘭嘉。今日的嫁妝要在外頭擺到宴席散後才能入庫。所以今夜慧心是回不來了。
日頭落下,明月升起,紅燭燃了快過半,為了婚事忙了多日,昨夜更是為了準備新房一夜未眠的素念靠在床榻旁眼皮都耷拉了起來。
正當她迷迷糊糊之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走近,素念被驚醒,她驚慌偏頭看去,自己的主子已經倒在床榻上,睡意沉沉。大門此時被推開,眼看著黑靴邁進大門,素念驚起,慌慌去推自己的主子然後尋扇子,扇子被放在床榻上內側了。
任蘭嘉猝不及防被推醒,還沒醒神就見素念撲來。一主一仆跌做一團。
“郡主,王爺進來了。”
任蘭嘉瞬間清醒。
陳朝進門時,見到的便是主仆二人倒在床榻上的狼狽景象。
“咳。”
陳朝輕咳一聲,榻上的二人慌忙起身,穿著嫁衣的新娘麵色酡紅漲紅著臉有些無措,身旁侍女手中拿著扇子麵容驚慌。
素念將手中的扇子塞給主子後,急忙站起。立到一側,低垂著頭,滿是懊惱。
完了,要是被吳管事知道自己就死定了。
任蘭嘉手中捏著扇子,看著門邊修長的身影,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
短短幾息間,陳朝看著榻上明豔的新娘子臉上表情變幻了數樣。最後她輕咬著唇,偷偷暼他,既無措又羞怯。麵上的紅暈蔓到就耳後,白裡透紅,紅潤一片。
陳朝知道自己再這麼站下去,他的新婚妻子要羞成了惱了。
“你先下去吧。”
陳朝道。
素念心中正悔著呢,聽到陳朝的話下意識去看自己的主子。然後就見自己主子微不可見點了點頭。素念這才恭順退下。
素念走了,陳朝大步流星走到榻邊,掀袍坐在她身側。
他坐下後,兩人之間不過一拳距離,今日聞了一路的沁香又鑽入他的鼻尖。看她的手一直在扇柄處劃弄,陳朝探手,從她手中抽走扇子。
任蘭嘉手中瞬間一空。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夫人這是體諒我,就這麼免了我的卻扇詩?”
他身上還帶著酒氣。他說了一段話,任蘭嘉卻隻聽到了夫人二字。
“喜娘呢?”
她的聲音輕柔,混著香氣傳來。想到她方才的不知所措的模樣,到底還是個小女郎。陳朝扯了扯衣襟壓低了音調。
“無需喜娘,我們自己成禮便可。”
二人同坐榻上,他就坐在她身側。任蘭嘉的眼神不自覺停留在他那雙把玩著扇柄的手上。指甲修剪的圓潤,右手食指上還帶著繭。一看便是慣拿筆的手。
任蘭嘉垂下手,摸到了身側撒著的金銀。想起帳中所撒之物,她問:
“撒帳怎隻有金銀,沒有五穀。”
陳朝偏頭看向帳中。
“金銀許富貴,五穀意子孫。今日大婚我隻許你日後富貴,子孫一事,皆由你意。你若不願,我不求。”
任蘭嘉不再盯著前方,轉頭看向身側和自己剛行了大婚之禮的夫君。轉過頭。任蘭嘉先看到的是他硬朗的眉眼,眉眼之下,是欣長的眼睫,眼睫在燭光照耀下閃著金光。
世間男子,大多期望多子多孫,他竟說,隨她心意。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側目,雙眸相對。二人眼眸中倒影著明亮的燭光還有彼此。
湊近看,陳朝也發覺,她除了口脂,並沒上很厚重的妝容。她穿著嫁衣,在紅衣燭光映襯下,麵容甚是明豔。
視線再往上移,便是奢華的鳳冠。鳳冠用料十足,隻是看著他就覺著重,她卻頂了一日。陳朝移回視線。
“要讓侍女進來給你卸冠嗎?”
這鳳冠著實很重。正因為如此,方才她才偏在床榻上睡過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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