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行點點頭:“出海前,顧某特地打聽過,容右使一手暗器出神入化,可惜輕易不常用。”
容欺瞥了他一眼:“那些廢物,一柄長劍就能對付。”言下之意,隻有遇到強敵,他才會偷襲出手。
顧雲行:“這樣看來,顧某有幸討教過右使的暗器,是不是意味著在容右使心中,顧某還算不錯?”
容欺扯了扯嘴角,餘光看到顧雲行的動作,奇怪道:“你在做什麼?”
顧雲行正在與那枚銀針周旋。他一手撚著銀針尖端,另一隻手撚住末端朝內使力,看架勢,似乎……似乎是在掰折?
容欺眼神複雜,一時猜不出他意欲何為。
顧雲行沒有回答,他仍在繼續手上的動作,神情頗為專注,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銀針末尾被他掰折出了一個小圈。再然後,就看到天極門顧大門主掀開外袍,找到裡衣上麵的一個缺口,扯出了一根長長的細線……開始對準小圈穿針引線?
容欺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好半天才問出聲:“你在用本座的針……乾什麼?”
顧雲行比劃了一下細線的長度,覺得足夠用了,便用力從衣服上扯斷。然後道:“我將兔子皮毛處理過了,拚接起來興許能做條毯子。”
容欺:“……”
顧雲行將針線插到沙土上,認真道:“後麵還要勞煩右使臥床養病時,費心縫一縫。”說完,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搬來了大小六塊兔皮,同針線一起,放在了容欺觸手可及的地方——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容欺憤怒道:“本座可不會這種活!”這個顧雲行,憑什麼給他指派任務?再說了,他的銀環刺骨針可不是什麼繡花針!
顧雲行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取出兩塊兔皮,比對了一下,拿起針線胡亂戳了幾下,勉強起了個頭,猶豫道:“大概就是這樣吧。”
容欺:“……”
容欺沉默了。
顧雲行也沉默了。
兩人低頭齊齊看向雜亂無章的線頭,又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茫然與無措。
——他們都不會針線活。
但是兔皮毯子的誘惑實在很大。
容欺不得不認真審視起顧雲行的針腳,半晌後,煞有其事道:“不錯,顧門主挺有天分。”
顧雲行咳聲道:“慚愧,顧某不善使針。若論針法,江湖誰人不知右使大人刺骨針法的威名。”
容欺扯了扯嘴角:“萬事開頭難,天極門通曉萬事,區區女工不在話下。”
顧雲行誠懇道:“容右使聰明過人,指法精妙,將此事交由右使,顧某毫不擔心。”
兩人再次對視良久。
容欺咬牙:“……彆看我,本座不會!”
第二天,容欺披散著頭發,盤腿坐在海邊的一塊岩石旁,表情嚴肅而專注。他的指間捏著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銀環刺骨針,目光緊盯著兩塊粗糙的兔皮。突然,寒光微閃,這刺骨針便狠狠紮進了兔皮之中!
對於縫補兔毛毯子一事,容欺萬分不情願。
可病中的身體十分虛弱,走上幾步就氣喘籲籲,是以這幾日他隻能靠著顧雲行這個瘸子外出覓食。那家夥雖然腿腳不利索,但對付幾隻野兔子不成問題。
於是,這糟心事便落到了他頭上。
用顧雲行的話來說,他隻需動動手,試著把兩塊兔皮拚接在一起就行,累了還能隨時停下休息。
容欺對此嗤之以鼻,奈何眼下有求於人,他便努力忍了。
隻是——
平日裡能夠心隨意動的銀針,此刻卻仿佛生了鏽般,不聽使喚。
顧雲行處理過的兔子皮毛其實並不怎麼鬆軟順滑,反而冷硬粗糙,而他的刺骨針十分細小,戳進去頗為費力。
這本來就是殺人利器。銀環刺骨針入體,既能破骨穿肉而出,亦能留在血肉之中,讓人日日受痛,寢食難安。後者常被他用來作懲戒叛徒之法,因為手段陰毒殘忍,常讓人聞之色變。
眼下,它又有了一項新的用途。
等到容右使將自個兒的大拇指、食指各戳了幾個小洞後,六張兔子皮毛終於合為一體。雖然連接處有三四個小洞……但容欺發誓,倘若從顧雲行嘴裡聽出半句嘲諷,他一定要當著他的麵將這鬼東西給撕了!
顧雲行回來後,不僅沒有嘲諷,反而萬分誠摯地誇獎了一番。
容欺越聽越不對勁,道:“你就算將它誇出一朵花來,也彆指望會有下一次。”
顧雲行:“……”
容欺摩挲著兩指上的針孔,愈發覺得自己這場病生得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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