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行簡問起他爹，楚清川想到他爺爺那晚和他說的話，他試探著道：“聽說你和你爹關係不好啊，你還念著他呢？”
王行簡倒也沒有生氣，而是悄悄看了楊頁一眼，目光中帶著詢問之色，楊頁微微點頭後他才放心下來。
這一細節被顧亦看在眼裡，看著楊頁的目光又充滿著莫名之色。
王行簡苦笑一聲，“既然楚兄對我真心相托，行簡也實話實說了。”
他神色變得認真，緩緩開口：“家父於兩年前來到江南道任職布政使，到此地半年時間，竟發現了一些醃臢勾當，於是便把我從京城叫了過來。”
在王行簡的述說下，眾人也對這件事有了清晰的認知。
朝廷兩年前對江南道開啟巡查，時任戶部右侍郎的王君堯為江南道布政使，配合巡撫孫淼謙進行民政管理。
自來到江南道後王君堯兢兢業業的開展工作，為人清正廉潔，做事雷厲風行。
沒多久他就受到本地世族的拉攏討好，可他這人剛正不阿，拒絕與這些人同流合汙，阻擋了這些世族的利益，也難免會受其針對。
漸漸的有些政令實施下去，下麵的人要麼拖拖拉拉，要麼就是陽奉陰違，這也讓王君堯有些煩躁。
隨著之後的巡查，讓他覺得捅破天的事情出現了，於是他就修書給身在京城的王行簡，叫他來江南協助自己。
這父子兩人一合計，決定由王行簡扮演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借著自己父親的名頭在這江南道作威作福。
這一招還挺有用，很快王行簡就與一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打成一片，稱兄道弟，完全一副禍害的形象就出現在了世人麵前。
接觸這些世家紈絝子也讓王行簡套出不少消息，可是依舊沒能起太大的作用，江南道世家已經是一體的了，官官相互勾結，他們就算有了些證據，也根本走不出江南道。
時間一晃而過，就在不久前，江南道巡撫孫淼謙死了，所有重要官員入獄調查，作為直接下官的王君堯被指認為最大嫌犯，命懸一線。
聽完王行簡的講述，顧亦臉色平靜，毫無意外之色，有些事，知一可窺全貌。
楚清川挑眉說道：“你說你那些惡名都是裝的？”
王行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桑璃，笑道：“唯有自汙，才能合汙。”
“夜踹寡婦門擄走寡婦是假的？”
王行簡麵色坦蕩，“真的。”
“那你”
楚清川剛想開口，王行簡繼續說道：“那家死了丈夫的婦人被喜好人婦的曹家公子看上，欲要把她搶走，被那家夥看上的人下場基本隻有死。”
“所以當晚我就派人上門把她給擄走了，給了她一些銀票，讓她不要再回姑蘇，換一個地方重新生活。”
聽完王行簡義正言辭的說辭，楚清川心想，“原來之前聽到的夜搶寡婦是這樣一回事。”
顧亦這時看著王行簡，表情有些玩味，他輕笑道：“顧某也聽說王公子最喜逛勾欄，而且每次去必要清”
顧亦還沒有說完，王行簡猛然出聲打斷，看著桑璃慌張說道：“這也是有原因的，桑璃姑娘你聽我解釋！”
顧亦嘴唇輕抿，好玩。
正在吃瓜的桑璃一愣，放下手中的西瓜，她有些懵，“喊我做啥子？”
意識到有些失態了，王行簡一滯，“咳咳。”清咳了兩聲掩飾尷尬，他解釋道：“那也是為了和那些世家子打好關係，所以難免會出入那等場所。”
“至於那些清倌人，也是在下見過那些公子哥的太多暴行，實在不忍看那些姑娘慘遭摧殘，有些能幫能救的我都利用身份，用勢或用錢贖了下來。”
身邊一直為眾人斟茶沒有說過話的李幼音忽然開口道：“我可以作證，公子他沒有說謊。”
眾人齊齊扭頭看向她，李幼音眼眶泛紅，看著王行簡，她含淚笑道：“我本是姑蘇城一商賈之女，爹爹被人坑害，傾家蕩產失了性命，我娘承受不住打擊也隨他去了。”
“我被他們賣到了青樓裡還債，好在有我父親生前的朋友照拂，勉強簽了賣藝不賣身，但難免會有一些客人動手動腳，但好歹沒有很過分，我也曾想過一死了之，但身邊時刻都有人監視著，就連去死都做不到。”
“後來我就一直麻木的活著，直到有一天，一夥公子哥來了，他們強行把我抱進房間，瘋狂的撕扯我的衣裳，無論我怎麼求饒喊叫都沒有，他們狂笑著，手上也更加用力。”
“我想過死，但我不想這樣子死去，我怕死後沒臉去見爹娘。”
說著，李幼音已是淚流滿麵，不過她擦了擦眼淚，依舊是笑著，看著王行簡的眼神更加閃著光彩。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公子來了，他扒開他們，把我擋在身後，雖然和他們一樣，他同樣說著汙言穢語，但是我想，總比這樣死在一群人手裡體麵些”
年紀不大家破人亡的姑娘，在那種時候的絕望之下，唯一的希望也隻是能死得體麵一些。
桑璃猛的一拍桌子，“人渣！那些人在哪裡！我要去殺了他們！”
李幼音的遭遇聽得她滿腔怒火，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萬剮，然後丟進十萬大山裡喂狼。
李幼音抹著眼淚，吸了一下鼻子，臉上淚痕未乾，嫣然一笑：“比起其他人我已經很好了，公子並沒有傷害我，反而安慰我不要害怕，後來更是把我強行贖了出來，又給了我一處容身之所。”
桑璃深呼了幾口氣這才勉強把心火壓了下去，她環胸抱手，朝著王行簡點頭道：“行，看來你還真是個好人，那老娘就原諒你在船上罵我們的事了。”
王行簡想起他與桑璃等人初次見麵，悻悻一笑。
“好吧好吧。”楚清川這時也開口說道：“原來你是這樣的老王，我承認之前是看你不爽，是小爺錯怪你了，以茶代酒，先乾為敬。”
說著，楚清川舉起茶杯一飲而儘。
王行簡也拿起茶杯回敬，“楚兄你們救過我的命，我一直很感激。”
說完也以茶代酒，乾了。
兩個年輕人在此刻以茶代酒，相視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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