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蕙雲暗自咬著唇。
“我的來意電話裡已講清楚。”南俊良邊說,邊自然握住妻子的手,像在無聲表揚她的嬌縱,“退婚,沒得商量。”
一席話堵住了池蒼山準備好的說辭,他抿唇端茶,似在思考如何打破困局。
田蕙雲看了丈夫一眼,小心翼翼地開口:“南先生,您看這樣行不行?原定的聘禮,咱們家添上一棟碧璽灣彆墅,送給惜惜,就當賠禮了。”
南俊良皺眉,為她言行暴露的小家子氣。
但他作為男士,不好出口懟彆人太太。
祁玥默契地接過丈夫心裡話:“池太太,您覺著我缺錢嗎?我看是您缺心眼兒吧,家裡多擺幾個鏡子,沒事兒照照。”
祁玥早年也是個閨秀,舉止規矩本分,婚後被南俊良慣的,誰要得罪她,斷不會留情麵。
南惜一旦看誰不爽就帶上“您”字戳人肺管的陰陽怪調,還是跟她媽學的。
但即便這樣難聽的話,從祁小姐那浸潤了高雅雍容的口中說出來,也比田蕙雲矯揉造作的夾子音悅耳了不止一點半點。
南俊良就吃她這套,摟過妻子的肩,聲調軟下來:“bb啊,我們不是來吵架的。”
祁玥望著田蕙雲那張偽善的臉:“哼。”
南惜早就司空見慣,用手指摸著光滑細膩的美甲片,默默低頭吃狗糧。
田蕙雲見一招不通,索性紅了眼睛,滿臉委屈地拿著手絹擦:“我兒子也可憐啊,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頓,到現在還躺在醫院呢。醫生說肋骨折了三根,要養半個月才能下床。”
眼淚說來就來,哭得梨花帶雨,望向池蒼山:“老公,我們兒子命苦啊,他長這麼大就喜歡這一個姑娘,現在人事不省,還要被退婚……”
池蒼山被她哭得心煩,但也忍不住惻隱,低下聲請求:“老弟,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昭明現在人在醫院呢,也算是得報應了。我們家是真心想娶南惜,要不再緩一緩,等昭明恢複些,兩個孩子好好談談,把事兒說開。年輕人心氣兒大,沒準兒就是一時衝動,這麼好的姻緣斷了,以後追悔莫及啊。”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皮鞋踩踏青石板的聲音。
沉穩均勻,醇厚音色彰顯出鞋底的質感貴重。
不知為何,那一聲聲引得南惜心口晃蕩,有點失神。
直到那串聲音進到屋內。
木地板被壓出悶響,同樣的頻率,走向南惜側麵的單人沙發。
黑色鋥亮的手工皮鞋一塵不染,西褲腳整齊得像剛熨過,再往上,包裹著筆直修長的一雙腿,紮著白襯衫的勁瘦腰身,半隱在微動的西服衣擺中。
他腳步停下,衣擺也徐徐靜止。
垂在腿側的雙手骨骼勻稱,修長乾淨,連指甲蓋都是沒有瑕疵的圓潤形狀。
屬於男性的寬厚骨架,帶著無法忽略的天然壓製感,好像一旦被這雙手抓到,就再難以掙脫。
西裝顏色和那天在商場看見的差不多,款式用料和光澤度也類似,但不是同一套。
南惜不敢相信心底的預感,卻還是忍不住壓著心跳,抬起頭。
驀然撞入一片熟悉的棕色海洋。
對方目光卻沒有過多停留,隻淺淡一眼,算打招呼。
南俊良疑問的嗓音讓她稍稍回神:“這位是?”
池蒼山不料他回來,驚訝之餘有點僵硬:“我大兒子,靳予。”
池靳予不住家裡,甚至很少回這個家,南俊良印象中的他還是十多歲,出國以前。
南惜更不認識他。
這位向來深居簡出,即便她從小和池昭明交好,也沒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大哥。更因為池昭明口中的輕蔑和貶低,對他沒有興趣。
回國接手集團之後,不參加任何媒體活動,也不允許媒體上出現他的私人信息,可謂隱藏得滴水不漏。
直到池靳予在她側麵沙發坐下,南惜腦袋裡還一片淩亂。
昨晚她喝醉酒肆意調戲,又親又啃又撒潑,最後還蠻不講理強摟了一夜的,竟然是從未露麵的池家大少爺,差點成為她大伯哥的男人?
和府街那套彆墅誰都不知道主人身份,但如果是他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似乎也隻能是他。
就像上學時不會解的難題,看過標準答案之後,才發現每一個步驟都合情合理。
在南惜嗡嗡作響的小世界外,池靳予禮貌地和南俊良夫婦打招呼,並親手為他們換茶。
田蕙雲泡的茶他們沒碰過,早涼了。
田蕙雲雖然討厭池靳予的存在,但如今家裡他掌權,連池蒼山都要聽他幾分。於是忍著心中不忿,上前請求:“靳予啊,你快幫幫忙,南家說什麼都要和你弟弟退婚。”
她眼角還有哭過的紅暈,這會兒又演上了,吸著鼻子泫然欲泣:“你弟弟命苦,我也沒用,這個家就指望你了。”
池靳予掃她一眼,目光並沒有溫度,但自小浸潤的涵養讓他言語保持起碼的尊敬:“您言重。”
說完,朝南家夫婦稍微側過,嗓音低醇輕緩,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叔叔,阿姨,現下京城的形勢您二位都清楚,我們兩家多年以來同氣連枝,不可否認是最好的選擇。”
他話說一半,留一半。如果不能同氣連枝,就很可能兩敗俱傷。
一山不容二虎,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何況他與祁景之本就進軍著同一新興行業,分著同一塊蛋糕,兩人表麵相安無事,背地裡早就暗潮洶湧,逮著機會給對方使絆子。
道理都懂,所以南俊良臉色不怎麼好。
池靳予半句不提池昭明,比池蒼山精明銳利得多。
他不說廢話,句句是重點,因為走到這步,兩人感情怎樣已經不重要了。
能牽製彼此的隻有利益。
祁玥聞言冷笑了聲:“傳言大少爺是個明事理,懂分寸的,沒想到自家兄弟乾出這等醜事兒,也要昧著良心為他遮醜,見識了。”
“阿姨說笑。”池靳予淡然勾著唇,沒脾氣似的。半點不介意她的態度,依舊溫遜有禮,“舍弟犯錯不容原諒,更何況是這種彌天大錯,他也沒臉再求娶令嬡。這件事我做主,罷了。”
說完看了眼池蒼山,假意征求認可:“父親,您覺得呢?”
池蒼山撇開眼,歎了口氣:“依你。”
田蕙雲整個人瞬間垮下,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家老公。嘴唇顫抖著,發不出一點聲音。
池蒼山朝傭人使了個眼色,讓扶她下去休息。
祁玥被他繞得有點懵:“大少爺,這是何意?”
西湖龍井泡到正好,池靳予看一眼清澄的茶色,倒出三杯,穩穩端到桌麵上。
也是今晚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望向南惜。
“我希望和南小姐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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