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去,幾隻不知名的鳥從林間的枝丫上來回躍著。
要是我沒記錯,再往前走一段就應該是進入原始森林那兩棵像門神一樣的樹了。
伊春,森林,李嬸……
我看著麵前的古樹,又看了看這條當時帶著些許埋怨以為張嘉一自己把我撇在這伊春踏過的山路,垂下頭,閉著眼睛低聲哼著: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聲……
琴聲輕,調動聽,搖籃輕擺動啊……
娘的寶寶,閉上眼睛,睡了那個,睡在夢中……”
我在賭,賭他能懂。
這段旋律是我倆要離開李嬸兒家的前夜,李嬸兒在院子外麵哼的,假如那鬼道的法術可以複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我,甚至能預判我自己想說的話,但不一定能複製和預判其他人的。
張嘉一心思細膩,那個階段媽媽剛剛去世,處理完喪事兒就來見我。
李嬸兒碰巧哼的這首《東北搖籃曲》對於他來講一定印象很深。
一定?
是我單方麵的肯定罷了。
我閉著眼睛等待著張嘉一的回應。
身後沒有一點動靜。
就在這幾秒鐘,我腦子好像閃過了許多第三視角的畫麵,我倆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像是一遝兒照片,一張張的從腦子裡劃過,有開心的,有吵架的,有在畫室的,有一起辦事兒的,還有……
我期待身後的張嘉一能給我回應。
緊張到握緊了拳頭。
要說有幾分把握,我自己也不知道。
對於我來講,現在的確把張嘉一從幻像中拉出來是重要的,但我也貪心的希望我們之間的經曆能讓張嘉一堅定地選擇我本人,就算是此刻他把月影刀插到了我身體裡,我似乎都不會有太大的波瀾,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不怕死,至少是張嘉一本人把月影刀插進去的,但我怕的是他被這幻像迷惑,接下來的路到底應該怎麼走……
即便到了這步他就算是沒有分辨出哪個是真的“我”也不重要了,至少……
至少,他選擇的還是相信“我”。
身後的陳鵬博沒有和我哼出同樣的歌兒。
一陣風吹過,頭發隨著微微擺動,樹影搖晃,摩挲出沙沙聲。
月影刀擦過了什麼,我猛然轉身,身後陳鵬博的喉嚨被月影刀劃破,鮮紅的血液剛巧噴濺到了張嘉一的臉上,張嘉一呆在原地,極其緩慢的轉身看向我。
跪倒在地的陳鵬博嘴巴上下一動一動的,但出不了一點聲音,伸手不斷拉扯著張嘉一的衣角。
張嘉一低下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陳鵬博,向後退了幾步,慌亂的用手拚命地擦拭著臉上的血。
地上陳鵬博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同樣如同玻璃渣一樣的點點碎片向上升騰,穿過枝丫繁茂的古樹向上飄散。
張嘉一還沒緩過神。
我向前走了幾步,看我走近張嘉一把月影刀又抬了起來。
我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停頓間,我似乎意識到,此刻的張嘉一沒辦法選擇相信任何人,剛才幻像出來的我一定和他說了很多很多……
張嘉一紅著眼睛,眼底從剛剛的絕望變成了憤怒,人被逼到一定份兒上恐懼和絕望一定會變成憤怒,這是人性。
喉結上下滾動,我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張嘉一提著月影刀,一步步的向我走了,接著冷笑了幾聲:“拿我最重要的人威脅我?不就是為了要我的命麼?!好啊?!直接來拿就好了!反正我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好了…可以了…好了!到這兒就都結束吧!”
我以為他會刺向我,可我一千個一萬個都沒想到,他會把猛然翻轉刺向自己。
沒有一絲猶豫我直接就撲向他手裡的月影刀,試圖奪下來。
就在要觸碰到的瞬間,眼前白光刺眼。
左邊胳膊被一股力量瘋狂的往回拉。
我忍不住往後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體。
停屍間的引魂燈火苗蹭的一下躥的老高,我喉嚨乾的要命,咽了下口水後,才看到黃小跑在我身邊也喘著粗氣,麵前張嘉一的身邊則是黃小鬨半蹲在他身邊同樣也喘著粗氣。
我趕忙看向李牧馳,此刻李牧馳已經臉色發白,身上一直在哆嗦,幾乎同時張嘉一緩緩睜開眼,臉上掛著淚痕,似乎還沒緩過神兒了。
好……
好……
人沒事兒就好。
來不及等他說話或者安撫他情緒了,我衝著黃小跑和黃小鬨使了個眼神衝著李牧馳咬牙說了聲:“走!”
黃小鬨剛起身,平時跟我的白虎一躍到了張嘉一身邊,整個身子把張嘉一環在了它身子裡,抖了一下身上的毛,根根雪白的毛發在這暗淡的房間裡發著一圈耀眼的白光,似乎告訴我這裡它守著,讓我安心。
黃小跑和黃小鬨衝我點了點頭,一左一右拉著我的胳膊。
眼前仿佛墜入了海中,深到發黑的海水中,隻能看到因為我吐氣而升起的白色氣泡。
下墜感猛然襲來,耳朵好像受到了水壓影響,耳膜壓的特彆疼。
我左右看了下,這次依舊看不到黃小跑和黃小鬨,但能感受到我的兩個胳膊被拉著往上走,我也努力的向上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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