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
雨落傾心
柳安瑜第二次見顧懷,是在陰雨連綿的文德殿外。
那雨如細密的珠簾,將天地都織進了一片朦朧。顧懷就那樣直直地跪在殿外,單薄的青衫被雨水浸透,緊貼在他清瘦的身軀上,豆大的雨珠狠命砸下,砸出他滿身的狼狽。他身形微微顫抖,卻執拗地挺直脊背,似是要用這殘軀扛起所有的冤屈。
許是皇上被他煩擾了,遣了太監出來。那太監甩著拂塵,尖著嗓子宣了口諭,幾個侍衛便如惡狼般粗魯地衝上去,拽著顧懷的胳膊就往外拖。顧懷在雨中拚命掙紮,汙泥濺上他的衣裳,那原本的書生傲骨,仿佛隨著這汙濁與拉扯,正一寸寸折斷。
突然,一雙精巧的繡花鞋闖入這混亂的畫麵。柳安瑜撐著一把繪著梅花的油紙傘,嫋嫋婷婷地站在了顧懷身側。她居高臨下地睨著,眼眸仿若幽深得藏著無儘秘密的古潭,琥珀色的瞳仁波光流轉,那目光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最終卻恩賜般地落在顧懷身上。
“好歹也是探花郎,怎麼活得這麼狼狽?”她的聲音清冷,在雨幕中卻字字清晰,仿若冰棱墜落,砸出一地冷意。
顧懷仰頭,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淌下,他望著柳安瑜,眼中的倔強未減分毫,可藏在深處的那抹絕望卻還是被柳安瑜捕捉到。他要為含冤的父親翻案,要為自己這一路的坎坷訴苦,既動了接近柳安瑜的心思,此刻便收了眼底的鋒芒,裝出乖巧順從的模樣,像隻流浪的阿貓阿狗,卑微地俯首帖耳,祈求她的垂憐:“求郡主可憐可憐我……”
柳安瑜微微俯身,染了蔻丹的指甲輕輕劃過顧懷的臉頰,留下一道泛白的痕跡,她似笑非笑:“我可憐你?乾嘛?”她明知顧懷是被仇恨裹挾、隨時可能“反咬”的困獸,可看著他這副模樣,心尖還是莫名地顫了顫,仿若被春日裡最輕柔的風撩撥了一下。
雨珠順著油紙傘的邊緣滾落,濺起微小的水花。柳安瑜忽地傾身向前,伴著那低落華夏、冰冷刺骨的雨珠,吻住了顧懷。這一吻,如風雨驟至,帶著不顧一切的莽撞。顧懷先是一愣,轉瞬卻似被激怒的獸,狠狠咬了下去,血腥味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
柳安瑜吃痛,卻未退縮,指尖不動聲色地按住顧懷頸側的命脈,微微起身,輕聲卻決絕:“要麼裝一輩子,要麼你死。”
顧懷身子一僵,眼眸中翻湧的情緒瞬間凝住,片刻後,他緩緩垂下眼簾,掩去了所有的不甘與憤怒,低聲應道:“郡主……所言極是。”
自那日後,顧懷便似換了個人,時常跟在柳安瑜身後,溫順得如同最忠心的侍從。柳安瑜出入各種場合,顧懷總是亦步亦趨,為她擋去那些隱晦的流言蜚語,或是明晃晃的惡意刁難。旁人隻當他是攀附權貴,卻不知這看似順從的表象下,暗潮洶湧。
在春日宴上,繁花似錦,香氣馥鬱。王公貴族們身著華服,言笑晏晏,眼神卻如暗藏鋒刃的暗流,在這熱鬨中穿梭。柳安瑜一襲鵝黃長裙,挽著繁複精致的發髻,步搖輕晃,明豔動人得仿若盛開的牡丹。顧懷跟在她身後半步,身著一襲月白長衫,身姿挺拔,麵容冷峻,唯有看向柳安瑜時,眼底才會泛起那抹刻意偽裝的謙卑。
宴至半酣,有人起了心思,想要刁難柳安瑜,出言說聽聞郡主才情過人,定要現場作詩一首,以助雅興。柳安瑜神色未變,手中的團扇輕輕開合,正欲開口,顧懷卻搶先一步,微微躬身:“郡主近日偶感風寒,嗓子不適,在下不才,願代郡主獻醜。”說罷,他略一思索,便吟出一首應景的絕句,詩句工整,意境優美,眾人皆嘖嘖稱讚,柳安瑜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悄然多了幾分讚許。
待宴會散去,柳安瑜與顧懷行至宮道。月色如水,灑在青石板上,像是鋪了一層銀霜。柳安瑜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顧懷:“今日多謝。”顧懷微微垂首:“郡主於我有恩,這些,都是分內之事。”他的聲音低沉,仿若這夜色中的幽歎。
然而,平靜的湖麵下,暗礁漸顯。柳安瑜暗中調查顧懷父親的案子,卻發現諸多線索似被一隻無形的手刻意掩埋,牽扯出的勢力盤根錯節,甚至隱隱指向了朝堂高位之人。而顧懷,在陪著柳安瑜出入權貴府邸、搜集證據時,也悄然與舊部取得聯係,那些曾因顧家蒙冤而散落各方的忠義之士,漸漸聚攏在他身後,仿若暗夜潛行的狼群,隻等一個時機,便要撕開這偽善的表象,為顧家討回血債。
一日,柳安瑜收到密信,知曉了關鍵證人被囚於城郊廢棄莊子。她未多做猶豫,帶著顧懷匆匆趕去。那莊子荒蕪破敗,雜草叢生,仿若被世人遺忘的鬼蜮。剛踏入莊子,便有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湧出,刀光閃爍,直逼二人。
柳安瑜心下一驚,拔劍相向,顧懷卻將她護在身後,手中長劍揮舞出淩厲的劍花,招招狠絕,似要將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與隱忍一並宣泄而出。可黑衣人源源不斷,二人漸漸不敵,被逼至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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