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大喊冤枉:
“根本沒有!我昨兒請假了,是排水栓關好後才來的,根本沒碰過櫃子!”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
隋準聽得入迷,才終於聽明白了。
澡堂失竊了。
姓王這痦子夥計,就是那一邊進水一邊排水的關係戶,聲稱看到搓澡師傅偷錢。
而搓澡師傅說自己請假了,那個時間段根本不在。
問題在於,平時大家各忙各的,根本沒人注意到搓澡師傅什麼時候上工的。
師傅說自己不在,他沒有人證。
王痦子說師傅偷錢,他自己就是人證。
掌櫃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犯難。
師傅年紀一大把了,用手背抹眼淚哭訴:
“掌櫃的,真不是我,我媳婦病了,昨個兒午時三刻,我還在醫館呢,大夫可以為我作證。”
可這也隻能證明他是午時三刻以後上工的。
而王痦子堅稱,他看見搓澡師傅偷東西的時間,是午時以後。
關鍵是,那會兒大湯池剛剛裝滿水,大家卻發現排水口沒塞好,趕緊搶著去塞,也沒人留心時間。
這下成羅生門了。
掌櫃的和老師傅相識多年,知道對方家中艱難,動了惻隱之心:
“丁老頭,到底是不是你?若是,你趕緊把錢交出來,坦白從寬便是了。”
王痦子卻叫道:
“掌櫃的,還跟他囉嗦什麼?直接扭送官府得了!”
老師傅都跪下了,砰砰砰把額頭磕得通紅:
“真不是我!冤枉啊掌櫃的,真不是我!”
他隻是個貧苦老頭,年逾六十,膝下無子,家中還養著一個藥罐子。
不論是把莫須有的贓銀交出來,還是被抓官府去,對他而言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破皮的額頭滲出血絲,染紅了潮濕的地磚。
“求求掌櫃的,我沒……”
一隻手扶住他,阻止了更沉重的磕頭。
隋準把老師傅拉起來。
“僅憑一人之言,就給他人定罪,未免太武斷了些。”他道。
王痦子惱怒:
“你誰啊?這是本店的事務,外人不要插手!”
“我隻是覺得時間上,還有待考究。”隋準說。
掌櫃搶在王痦子前麵問:
“如何考究?”
隋準問:“敢問掌櫃,平時這個大湯池,排空需要多長時間?排空後注滿水,又需要多長時間?”
掌櫃答:“若是栓子都塞好,單排水,2個時辰排空。單進水,1個半時辰注滿。”
隋準又問:“我聽聞,前夜換水,是亥時開始排水的。”
這個細節,後續掌櫃複盤的時候,正好確認過。
他點點頭:“沒錯。”
隋準又道:
“依剛才所說,王夥計是在大家跑去關排水口時,發現丁師傅偷錢,那時候大湯池剛好水滿了。”
掌櫃仍是點頭。
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能說明什麼呢?
然而,隋準笑了。
“問題就在這裡。”他露出一絲疑惑:“王夥計怎麼又說,丁師傅是午時以後偷東西的呢?”
大家被他繞暈了。
王痦子尤其不爽,惡聲惡氣道:
“這些有什麼關係?你彆淨問些有的沒的,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