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寬敞且愜意,內斂中透露著高雅。
與其說是一輛馬車,倒不如說是一座由六匹駿馬牽引,飛簷翹角的小巧樓閣。
太後和永昭相顧無言。
沉默,在不斷的蔓延。
氣氛,一點點變得凝滯,令人窒息。
太後輕輕抿了抿唇角,數次想要張口說話,然而目光偶然掃過那毫無表情的麵龐,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啟齒,隻得任由那份尷尬與沉重如同濃霧般彌漫開來。
馬車緩緩行進,永昭實在不願意再次目睹太後那猶豫不決的神態,更不想麵對太後那種自以為公平的所謂一碗水端平。
於是,她索性閉上雙眼,閉目養神。
寬大袍袖的遮掩下,修長的手指緊緊攥著那枚龍紋玉佩,默默思忖著接下來的章程。
或許,該跟顧榮商議一番。
更該尋時機跟顧榮通通氣。
免得讓顧榮以為,她是非不分,包庇貞隆帝。
說句難聽又直白的話,她的灼兒是戀愛腦,顧榮的想法,就是灼兒的想法。
她可不想稱了貞隆帝的心、如了貞隆帝的意,出現母子失和,婆媳爭鋒的局麵。
隻是,她不確定顧榮想做到哪一步。
想想顧平徵、陶蘭芷、裴敘卿的下場,永昭不免多想了些。
可,讓天子以死謝罪,隻存在於話本子裡。
甚至,撰寫話本子的人,都不敢有如此膽大包天的想法。
不敢想,自然不敢落筆。
所以,排除天子以死謝罪的可能,最好的結果就是貞隆帝下罪己詔,承認自己過錯,自省檢討。
頂多,再加一道退位禪讓詔書。
這是最現實的情況。
那,顧榮呢?
顧榮的殺母之仇,能容忍以這樣輕描淡寫的方式了結嗎?
縱觀顧榮過往行事,顧榮既看重真相大白,亦要以命償命。
不知怎的,永昭頓覺發愁。
母後尚在人世,硬逼著貞隆帝去死,某種程度上就是在逼著母後去死。
還是先與顧榮通通氣,探探其口風,再做決定。
有一說一,她堂堂,人到中年,又淪落到看兒媳臉色行事的境地了。
沒辦法,誰讓顧榮挾灼兒以令她呢。
永昭的麵色變幻莫測,映入太後眼簾之中,令太後心驚肉跳,片刻功夫腦補了一場又一場刀劍無眼、生死相搏的慘烈畫卷。
她一把年紀,經受不住煮豆燃萁同根相煎的打擊了。
馬車繼續前行著。
閉目養神的永昭漸漸真的添了倦意,呼吸輕緩,緊蹙的眉頭舒展,緩緩睡了過去。
太後則是如同看不夠般注視著永昭。
她的永昭,曾是那座宮城裡最引人注目,熠熠生輝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