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意滿離。
從古至今,王布犁清楚的知道有一堆人都想著世代躺著收錢,有人供養,當天龍人。
無論是老朱還是他手底下的那幫勳貴們,都是這樣想的。
我這輩子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才有了這潑天富貴,那子孫後代世代富貴豈不是很正常?
可惜這個世界的規律就是很奇怪。
無數曆史都證明這樣的想法是玩不通的。
但人性從來都是如此,沒有辦法的。
老朱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思維,朱標也一個樣。
他們都覺得自己能夠掌控整個國家,讓老朱家帶領大明強盛下去。
古代國家的主要稅收就是從土地上收稅,可交稅的那部分數人始終是多數卻又貧窮。
不需要交稅的那波人占據著大量的生產資料。
到了最後諸如李自成一樣的人,被逼的活不下去的,也終於揭竿而起推翻老朱家,開始創業了。
待到該送走的人都送走了,終於清淨了之後。
王布犁才算是靜下心來繼續搞監獄的事情。
鐘牛等捕快一大早就出去巡街,順便也去外麵的市鎮尋一尋證據鏈當中的證人。
經過敲打後,看看巡檢司的人有沒有收斂一二,再製定一二後續的計劃。
王布犁看著獄卒的花名冊,一旁的田留根說著話。
其實牢頭官方叫法叫提牢,他手下的獄卒叫司獄,但隻有八名是在編,其餘幾十名獄卒都是臨時工。
這還因為江寧縣是京縣,平日裡老朱一旦抓人。
大牢裡就人滿為患,獄卒一點都不夠用。
現在檢校沒有改編成錦衣衛,詔獄這玩意也沒有設置。
被老朱下令抓進來的人,不是放在江寧縣就是上元縣的監獄裡。
前些日子砍腦袋的那些參與假鈔案的犯人,都是關在江寧縣的監牢裡,可謂是人滿為患了。
待到後來連劊子手都不夠用,還得從上元縣借來。
江寧縣的監獄有兩層獄門,平日裡各有兩個司獄在獄門值班。
其餘四人帶著臨時工在監獄裡巡視,八人五天一班,輪番調換。
每天早晚兩次發放飯食時查看犯人狀態,看看有沒有被犯人搞死了的,確認他們的狀態。
晚上司獄把兩道獄門都封了上鎖之後才能下班回家,有臨時工守夜。
一旦要是裡麵起火了,那大概率都得燒死。
根本就沒有什麼消防通道可以逃走。
正式的這些司獄,都是不怎麼值夜班的。
提牢田留根的工作,王布犁聽他喋喋不休的說著。
他日常要接收新送到的人犯,用抽簽的方式把他們均勻的安排在監房內,若是有人在監房裡受到了“教育”,想要花錢。
田留根也不會親自出麵,而是叫司獄去探探底,再提供乾淨的小單間之類的,等待刑部提審。
支領並發放囚糧、煤炭、藥物,冬給襖褲、夏給扇子,至於這些從上麵領來的東西,有多少會給犯人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田留根平日還要監督司獄、獄卒。
不允許他們做出私自克扣犯人物品、對犯人濫用私刑,調戲女犯,收受賄賂幫助犯人傳遞消息之類營私舞弊的勾當。
當然如果有他點頭,那情況另說。
最為重要的是犯人生病、在審訊當中受刑負傷,還要負責記錄在案,請郎中來。
如果犯人死在了監獄當中,他則是要接受禦史的檢查後,才能聯係家屬處理後事。
待到秋決之前,他還要做好處決囚徒的準備工作,防止犯人自殺等等。
但是按照老朱的脾氣,他要殺人,才不會拖到什麼秋決!
那天田留根彙報的時候,吐槽這一係列的日常工作看似尋常,實則處處都要留心,否則很難落實。
如監獄的開支中原有病號飯一項,每月價值足有二十四兩銀子。
但不知何時被戶房書吏“塗篡為單衣藥引,以致款項混淆,徒資中飽”,是以天子多年來體恤病囚,都要由他這個提牢官捐俸自辦,難以為繼。
聽到這裡,王布犁在這裡劃了一道。
這都不一定是書吏的名義,而是戶房典吏鄧來發的手段。
這裡他倒是得好好利用一下郭主事了。
今後這筆錢就得和刑部管理下發糧食的庫管商量,直接發到牢頭手中,不用中間商過手。
如此一來算是斷了戶房的財路。
不過這麼多年了,他一個月就有這麼多銀子分潤,家裡都能從城外搬到城內來,也該收收手了。
一旦往前追究,他全家都得進入江寧縣大牢裡待著去了。
當然了,王布犁除了聽出來田留根在訴苦之外,他也不會多搞什麼病號飯,對付對付就得了。
誰會為關在牢房裡的犯人伸張正義啊!
給你口吃的餓不死,就算是餿飯,你也得吃。
什麼人權,根本就沒有這種玩意。
而作為提牢的田留根也是心粗手懶。
譬如他不親自參加每天的放飯,將其交給司獄。
提牢沒有了和犯人直接接觸的渠道,失去對獄吏的監督機會,以致禁卒怠馳而無所畏,新犯屈抑而無從訴。
種種弊端,由此而起。
因為事務繁瑣複雜,提牢官所要麵對的處分也最多。
斬絞人犯在監內自縊、聚賭、強橫不法。
獄卒番役受賄濫禁、淩虐人犯、克扣衣糧,家屬違例探視、傳遞消息,以及監斃人犯過多等問題,都被列為提牢的“公罪”。
一旦出現上麵的罪過,罰俸是在所難免的。
除了這些日常工作外,田留根還要麵臨碰到臨時出現的複雜問題。
其中最為嚴重的便是越獄,甚至大規模的混亂。
一旦越獄事情發生,他就會被革職,甚至還得去邊疆戍邊。
當然獄卒這個職業,那也是子子孫孫都乾的世襲製,對於監牢和犯人的熟悉要比他這個提牢強很多。
特彆是監獄當中一旦關押要犯,田留根作為提牢更是戰戰兢兢。
就如同上一次假鈔案主謀,句容縣知縣楊饅,生怕他在牢裡自殺。
田留根甚至是帶著鋪蓋卷住在楊饅單間的隔壁,並且指揮獄卒晚上不要睡覺,盯著他,免得人犯撞牆而亡。
一旦楊饅自殺,他們這些獄卒的前途也就沒有了,還得被處分。
“四爺,咱這個牢頭做的一點都不快活,除了要嚴防反獄這樣的重大突發時間外。
若是監獄裡突然增家一項臨時性大開銷,也讓我倍感煩難。”
因為老朱摳逼的性子,對於財務上抓的非常嚴格,根本就沒有什麼報銷費用之類的規則。
刑部內部靈活的錢都沒有,哪有餘錢給底下的提牢們經費支持,一切開銷都得自行籌備。
監獄臨時開銷當中最重要的一項支出,就是修繕監室。
特彆是江寧縣的監牢,地勢最窪,南京的夏天又長,監獄大門以內還要以木床為甬路後方可進入。
若是下一場大雨,縣衙的房子就沒有一個不漏雨的,監牢那更是水淹半腰。
監內廚灶被水衝沒,不能做飯。
而且水還沒有出路。
前三年便是開渠引水,重新壘好坍塌的城牆,大規模清理監室,那一次還發生了越獄之事。
田留根便是因此才能從獄卒當上牢頭的。
“四爺,天氣炎熱,咱們還得注意犯人一時過多,而監獄狹窄,通風不便,可能會導致疫情肆虐。
更需咱們籌措經費,為監房增加窗戶,廁坑等設施,保持監舍乾淨點。”
聽到這裡,王布犁才抬起頭來,他是萬萬沒想到田留根都有這種講究衛生的好思維。
不愧是管理三年監獄的提牢了,是有經驗的。
王布犁的打算第一件事就是先給監獄來個大掃除。
省的老鼠蚊子一大堆,監獄裡人多,通風不好,及其容易染病。
病毒又會被人體攜帶到外麵來,縣衙的人一旦感染上,縱然王布犁自己的身體素質好,可也經不住病毒的數次侵襲啊。
“趁著下雨之前,安排犯人打掃監舍為生,打掃完之後,犯人全部要洗澡。
狠狠的搓一通,身上長許多皴,頭發能剃光就剃了,免得容易窩藏虱子。”
“啊?”
田留根被王布犁的話給驚呆了,髡(kun)刑可是極為嚴重的懲罰。
從夏到東漢之間比較流行,比如馬謖被斬,陳壽他爹作為馬謖的參軍,也被處於髡刑。
而老朱在處理他的親兒子老十的時候,也是處於這種刑法,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