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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子府後院是一條窄街,以往有不少菜攤、肉攤、水果攤,此時關門閉戶,整條街寂靜無聲,隻有幾樹臘梅與紅梅淩寒獨放,鬱香醉人。
阿七提著酒躍上一株紅梅,頭有些昏沉、於是輕輕閉眼,仍有一搭沒一搭就著冷風飲酒。
隱約聽到下方有腳步聲,來人站在樹下,一言不發,阿七嗅著滿樹馥鬱,忽然想起興慶宮的那株海棠。
“那年我才五歲,調皮得緊,爬到樹上去摘花,然後摔了下去”,阿七對著夜空吃吃笑道,“那時你跑到樹下,一把就接住了我,我當時還想,你力氣怎麼那樣大?”
“後來才知道,那天你被我撞折了兩條胳膊,忍著痛還去娘娘宮裡替我請罪。”
阿七緩緩將手伸進袖中,取出一方沾血的絲帕:“還有一年,先王不知為何要殺我,你一把抓住劍刃、被割得滿手是血還在替我求情。”
“那些年,你總說除了我不知還能信誰,說咱們相依為命,我願意一輩子追隨你,可我也是女子啊。”
“你要是不對我那麼好,就好了。”
“算了、算了……”
話越說越多,似乎說了什麼不妥的,但是頭暈得不願細想,隻想一股腦說了痛快。
樹下的人仍一言不發。
冷風一吹,阿七清醒了點,轉頭看去,卻見樹下站著一名少年,身穿胭脂紅的大氅,白絨絨的風帽邊襯得他小臉越發精致,正仰起頭,清澈的雙眸目不轉睛注視著樹上的她,似乎癡了。
她忙翻身躍下,站到那少年麵前,發現他身量高而單薄,神態比自己還稚嫩些。又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尤其是那雙春水般的桃花眼,說不出的親切熟悉,於是含笑逗他:“大過年的,小兄弟怎麼還不回家?”
紅衣少年眼型很漂亮,瞳孔清澈而明亮、像璀璨的星辰,上唇生著好看的唇珠,嘴唇像優美的桃花。他抬眸一笑,臘月的寒天似乎冰消雪融,就連穿過巷道的風也變得溫暖而輕柔。
他溫文有禮地躬身長揖,柔聲道:“母親和哥哥在老家,在下在靈昌還有公差回不去,幸今夜不當值,出來閒逛,不想又遇姐……公子。”
“又”字,令阿七混沌的腦子清明了片刻,回想了一陣子卻仍想不起他是誰。不過長夜漫漫,這少年甚是有趣,也不反感,於是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少年溫聲道:“上次櫟東白水驚鴻一瞥,年少魯莽,害公子落水,誠懇致歉,望公子寬恕。”
阿七不甚清醒的腦子怎麼想,都感覺“驚鴻一瞥”不是這樣用的,於是指向自己:“小兄弟怕是搞錯了,為兄是男子。”
少年定定注視著她,唇角仍是上揚的,眼神卻極堅定,一字一字道:“卿若是女子,我願三書六禮;卿若是男子,承蒙不棄,我亦願斷袖分桃。”
阿七啞然失笑:“才多大的孩子,就如此多情?”忽想起自己也並不大,卻還是在前兩年生出了妄想,不由黯然。
“在下並非多情,弱水三千隻願取一瓢飲”,少年的眼神溫柔而繾綣,無端令她覺得楚楚可憐又深情款款,他輕聲道,“信與不信全在姐姐,今夜見姐姐有些煩悶,在下曉得一個好去處,定能使姐姐開懷。”
阿七有些站不穩,擺了擺手想往裡走,忽有些茫然。
是回那個滿堂祝他新婚的前廳?還是回那個與他毗陵而居的朝暉堂東院?
轉頭,那少年仍眉眼帶笑站在原地,靜靜注視著她,見她回頭,忙伸手招呼候停在巷口的馬車過來,然後親自為她拉開車簾。
兩側車窗各支起不大不小的縫,車內放了個銅製的小火爐,燒著無煙的銀絲炭,紅彤彤一片,坐進去溫暖如春卻不覺得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