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兀自說個沒完,渾然未覺梅姑姑已抬腳邁入寢殿,夢竹見了忍不住扶額,為蕊珠默哀,不過她不僅沒有出言提醒,還暗戳戳將一物放在了梅姑姑手掌。
梅姑姑麵色微沉,正欲開口斥責,手中忽地一沉,多了一柄戒尺。
花顏瞧了個正著,不禁莞爾。
梅姑姑上前兩步,左手捏住蕊珠的耳朵,右手持戒尺輕輕在其臀部抽了一記,口中念道:“沒規矩,往日小姐在府裡縱容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入得宮來,你這妮子竟還不知收斂,貴人豈是你能妄言的?”
純妃原本正在賞畫,擺手攔道:“梅姑姑,讓蕊珠說。”
蕊珠剛才說了個痛快,此刻縮著脖子捂著耳朵直喊痛,嘟囔道:
“梅姑姑,奴婢真沒說錯,適才在路上,曲才人詢問花顏的身世,又說她不僅生的好看,心思也用的好,這次小宴上便隻憑著一幅畫就入了皇上的眼。”
梅姑姑急問:“那你又是如何回應的?”
“奴婢說,人情往來,禮送的用不用心,端看送禮之人有沒有上心了。”
“你這個伶牙俐齒的促狹鬼。”
純妃笑罵。
曲才人送來的生辰禮是一枚金累絲嵌珠玉花蝶金簪,雖也算貴重,卻未免太過尋常,就也顯出幾分敷衍之意。況且,類似的金玉首飾,純妃往日裡送給曲才人的沒有十件也總有五六件了。
“一路送到了鉛英閣,奴婢告退時,曲才人又拉著奴婢,佯作一副關切的樣子,說‘純妃娘娘良善,這話原不是我這做妹妹的能說的,但娘娘如今正蒙聖寵,如此抬舉孟才人,倒徒惹外人非議’”
蕊珠靈動,將曲才人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
話還未學儘,純妃已然麵如冷霜,“當真不識好歹,往日她來會寧殿,本宮念著兩府的情分,對她多有忍讓,不想她竟如此不知所謂。”
梅姑姑扯住蕊珠的胳膊,不叫她再繼續,溫聲勸慰:“不值當娘娘生氣,往後疏遠著些便是,隻當尋常嬪妃處著。”
花顏斟了一杯熱茶遞到純妃跟前,言道:“曲才人素來敏感,又是個多思多慮的性子,這話她以前或會悶在心裡,這次忍不住出口,恐怕是因著皇上明年加考恩科,曲大人也因此受皇上看重的緣故。”
曲才人的父親原是翰林院侍講,如今兼任國子監司業,純妃這才想到還有這一層,鄙夷道:“且說曲家幾代清貴,曲大人未必作何想,倒是她先沉不住氣了。”
冬瓜端著一碗雞湯餛飩進殿,察覺純妃神色有異,趕忙看向花顏。
花顏微微點頭,冬瓜才輕聲道:“娘娘在宴上用的不多,奴婢用雞湯熬煮了幾枚餛飩,不妨用一些罷。”
湯色澄澈,小餛飩白中透粉,甚是喜人。
夢竹蕊珠尚未用晚食,吸了吸鼻子,讚道:“好香啊,還是冬瓜最貼心。”
純妃喜食辣,盤中另放著一小碟辣油,是用芝麻油混著辣茄熬製的。
冬瓜笑著道:“給你們也都留著呢,不止有餛飩,還有炙羊肉,乳釀魚,蔥醋雞,雜辣羹,韭花茄兒,梅子薑。”
冬瓜報了一串兒食單,引得夢竹蕊珠直流口水。
純妃聽了也食指大動,倒真有了些胃口,遂不再理睬曲才人之事,就著湯匙用了幾口湯,夢竹奉上清茶。
幾人熱熱鬨鬨的擠在寢殿裡,就像以前一樣,梅姑姑罰蕊珠不準吃晚食,還令她去後殿跪著思過,蕊珠苦著臉討饒,純妃還未及開口勸,梅姑姑便拎著她走了。
福寧殿的內侍前來傳話,說皇上過會兒就來。
花顏和夢竹服侍純妃梳洗時,明月輕巧的進殿,太醫院內有三位值守的太醫,不過聽說是曲才人病了,都不甚主動,最後還是將簡止推了去。
純妃點點頭,讓明月先下去用飯,梳洗完,純妃又取出花顏送的四季圖看了半晌,麵帶追憶,對著花顏歎道:“以往每逢生辰,都是你們三個伴我促膝夜話,花顏你可還記得上次咱們在浴房”
花顏正收整妝奩,聞言促狹道:“不如奴婢遣了小元子去福寧殿,就說您累著了,讓皇上今夜去彆處歇著。”
夢竹:“”
純妃啞然失笑,擰了花顏一把,順著話玩笑道:“那莫不如讓皇上去鉛英閣,曲才人的病保準好的快,也用不著辛苦簡太醫走一遭了。”
剛走到寢殿門外的皇上,朕剛送了重禮,又晉了孟選侍的位分,一個兩個都想把朕往外推?
景明也呆住,眼觀鼻鼻觀心,即刻作入定狀。
可把小元子駭死了,怎奈皇上明令不讓稟報,他唯恐主子再出“冒犯”之言,隻得壯著膽子輕咳了一聲,皇上轉頭冷然瞧他,小元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
夢竹聞聲向外望去,駭的一張臉慘白,寢殿內的純妃與花顏對視一眼,暗呼糟了糟了。
隻聽一道聲音:“婉兒前半晌才收了朕的禮,豈知還未入夜就翻臉,朕莫不如擺駕鉛英閣,也好遂了婉兒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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