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水子是小安村人,至於什麼縣,什麼郡,什麼州他就不知道了。
從小到大都住在村裡的羅水子,親眼見證著一場疫病毀了半個村子。
當地的一個什麼大官,說村子染了疫病,為了防止傳出去,放了許多火,將村子燒了個乾乾淨淨,連帶著他們這些還活著的人也要燒死在裡麵。
羅水子跟著父母一同逃了出去,沒了家,也沒了地,不知道該去哪裡,聽說北方沒有瘟疫,就一直北上。
北上的人有很多,大多穿著破爛,但一路上都有人死去,餓死,渴死,病死,被人打死。
羅水子才五歲,走路都走不遠。
但他比同齡孩子要幸運一些,他的父母都在,爹是獵戶,手裡有打獵用的弓箭,因此路上沒人會招惹他們一家。
隻是隨著越來越北,山中漸漸沒吃的了,在羅水子眼裡強壯的爹也倒下了,可能是餓的,也可能是病的。
娘拿起爹的弓箭,帶著他繼續走。
羅水子是很久之後才意識到,爹娘早就防著這一天,要不然也不會一路上爹都在教娘和他學弓箭。
路上也有人見她娘是個女人帶個孩子,想要欺負他們,他娘就做出凶煞模樣射箭。
就這麼母子二人一路撐到了北方,可到了北方之後,才發現北方雖然確實沒有多少疫病,但那些城池的人都害怕他們帶來疾病,不願意放他們進去,還會拿弓箭射他們。
漸漸地,流民也學聰明了,遇到了城池之後,都不敢靠近,隻敢在附近山裡尋摸一些吃的,還有人會一起搶劫當地百姓,偷地裡的糧食。
也有人來找過羅水子的娘親,隻是這種事不能帶著羅水子一起去,她怕自己走了,留下羅水子一個人會被殺了吃肉,因此一直沒答應。
那幫人沒能招攬到羅水子的娘親,就想搶走她的弓箭,但被她射箭嚇退,隻能不情不願的離開。
後來,羅水子聽彆人說,這幫人人數越來越多,每到一個地方就去搶東西,剛開始的時候,雖然能搶到東西,可數量太少,他們總是吃不飽。
後來不知道怎麼了,他們總是有肉吃,肉味飄來,還會有一些嘴賤的故意拿著肉去逗弄他們這些小孩。
“好聞不?這肉可好吃了,想吃肉的話,讓你們家大人和我們一塊去打獵啊。”
他們管搶劫和殺人叫打獵,好像這樣的話,自己就沒做錯事了。
羅水子娘親雖然是後學的弓箭,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身就很有天賦,還是在生命危機下激發了潛能,她射箭十分之準,因此就算她一再拒絕,那些人也還是會來找她,希望她能加入。
他饞肉,悄悄問過娘親為什麼不加入:“打獵不是會有肉吃嗎?爹爹以前也經常打獵的。”
他還記得,有時候爹爹打到了山雞,就會燉成山雞湯,十分飽肚子,爹爹娘親會把山雞的雞腿肉都給他吃,等吃完了,他昏昏欲睡,娘親會來哄他睡覺,爹爹就在燈下製弓。
想到這裡,羅水子也沒那麼饞肉了,比起吃肉,他更想爹爹。
羅水子的娘親白桃花這時候就會牢牢抱緊他:
“水子乖,他們的打獵和你爹爹的打獵不一樣,我們不和他們一起。”
如今百姓都窮困,誰家會養著牛羊,那些人成群結隊抬回來的“肉”,便是人了。
那幫人吃肉多了,還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剛開始還不殺孩子,後來就變成了孩子的肉最嫩最好吃,他們管那些孩童叫小羊羔,羊崽子。
羅水子被娘親看得更緊了,寸步不離,娘親還悄悄對他說,那幫人瘋了,等到他們在附近找不到“肉”吃,肯定會把主意打到同行人身上。
娘親打算帶他偷偷跑走,隻是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也不知道跑離了大部隊還能不能活下來。
還不等母子二人跑走,眾人到了一個新地方,那幫人迫不及待便尋著炊煙,去找附近的村子了。
羅水子知道,他們是要去“打獵”,去吃“兩腳羊”和“羊羔子”。
可以往很快就回來的“獵人們”,這次卻久久沒有跟上隊伍,直到天快黑了,突然來了一隊官兵。
一個人被五花大綁著推出來,羅水子認出來,他正是拿著羊羔子的肉,總是來逗弄他們的那個大人。
他記得,他好像叫毛子。
毛子跪在地上,像是一條蛄蛹的蟲:“饒命!饒命啊!我帶你們來了,你們放了我吧!”
而他身後的官兵們,和羅水子以前見過的官兵不大一樣。
他以前在路上看到的官兵,都穿得很破,身上還有補丁,人也瞧著很瘦,武器大多是棍子,毛子他們並不怕這些官兵,說他們打獵的時候,那些官兵看到了,就會當做沒看到。
因此他們也十分有恃無恐,閒聊時說起官兵,也越來越輕蔑,說是朝廷已經沒了,官兵有什麼好怕的。
可如今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官兵,卻和他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這些官兵不光人人穿著新衣,人人看上去十分健碩,手中更是拿著長刀,刀刃鋒利,齊齊整整的站在一起,瞧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