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湘瀟坐在火鍋店走廊上的紅沙發上值班,手中捧著一本精美的散文集。
冼銳就住樓上招待所,上下樓自然都會看到她。早晨9點他出去吃了早點回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紅沙發上的湘瀟。
她斜在沙發上,暗淡的光線略略地勾勒出她臉部的輪廓,柔柔的,如初晨的雲霞。
“小郗。”他站在離她隻有幾步的樓梯口,輕輕地叫她。
湘瀟眼睛不好,又背著光,她並未看清是誰。但樓上住的人她就隻認識冼銳,所以她判定那一定是他了。
“冼哥。”她憑著判斷叫了一聲,微微一笑,從紅沙發上站了起來,合上書向冼銳跑去,並向他解釋說,“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來,吃石榴。”冼銳笑吟吟地說,將塑料袋打開。“昨天晚上我就發現你是近視眼了,但是我沒有說。”昨天晚上他沒有說,但是今天早上一見到她,他就迫不及待地說了。
“我不要,剛吃過早飯。”湘瀟推辭了。吃石榴太麻煩,她就嫌麻煩。而且石榴皮還會將手指染得黃黃的,像吸煙的人一般。
“你拿幾個吧。昨天晚上我買了那麼多,我們全吃完了。跟我一起的那個小王,也特彆喜歡吃石榴。”
盛情難卻,湘瀟再不好拒絕,伸手拿了一個,道了謝,將它置於掌中細細觀賞。他今天買的石榴比昨天晚上買的大一些,但是也並不太大。
“那我上樓去一下,馬上就下來。”冼銳說,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
不知為什麼,他對她,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特彆是他的聲音,非常柔和,像磁石輕擊著鐵塊一般。聽他這麼說,她很樂意地點了點頭。
不到兩分鐘,冼銳就下來了。他在她身旁的紅沙發上坐下,一直到正午才起身。
並不是起身離開,而是買來八寶粥,葡萄,蘋果,與她共進午餐。
不久,門外路過一個賣涼粉的。他竟然到廚房裡去找到了一個不鏽鋼的碗,那上麵竟然貼著一個大大的“郗”字,那正是她吃飯的碗。
他竟然端著碗為她買來一碗,也不問她喜不喜歡,也不問她是否還能夠吃下。
這麼一天,冼銳都陪著湘瀟。他喜歡她說話時的文靜,他喜歡她看書時的專注與投入。他的話並不多,更多的時候,他們都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但是看得出來,他的內心是知足與愉悅的。直到下午4:30,一串紅員工吃晚飯時,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晚飯後,他又來了。此時有了客人,需湘瀟去服務,他又不得不離開。但是他並未走遠,他就在招待所的門口。
也就是離火鍋店半丈遠的地方,時而站著,時而蹲著。這樣,他一回頭,就可以看見湘瀟在服務時,托著盤子遠遠地朝他微笑。
本來,她可以這樣一直把他當朋友待;本來,他們相處得很好;本來,一切都風平浪靜。
可是,冼銳卻在暗地裡深深地傷了湘瀟,使膚淨如瓷,心清如水的湘瀟,傷心到了極點。
客人已走,湘瀟打掃了清潔,如往常一樣在紅沙發上坐下。這時,小柳嘻笑著,神神秘秘地跑了過來,她附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我給你講一件事啊,你不要生氣。”
湘瀟合上了書,輕輕地擰起了眉毛,用心地看著莫名其妙的小柳。繼而,方才放鬆了身體,笑了笑說:“我,生氣?不至於吧?”
小柳再次看了看湘瀟,又望了望周圍,確定無人。方才壓低聲音說:“我給你講嘛,昨天晚上回來以後,冼銳讓我叫你出去,他給你300塊錢。你這麼純,這麼老實。我想你絕對不會乾,就對他說你已經睡了,不願意出去。他聽我這麼說,也說你太純了,他於心不忍,彆的小姐他嫌又黑又醜。不要對他說,我沒去叫你啊……”
後來的話,湘瀟記不得了,隻知當時頭“轟”地一聲炸開了。
連小柳什麼時候從紅沙發上離開的,她也全然不知。如果正在服務,她一定會托著盤子跌倒的。
難怪,冼銳說西昌氣候乾燥,唯她的膚色好;難怪,他取笑她說自己沒事時,總喜歡看過往的行人和車輛,還說她真的太純。還記得她當時誤將“純”聽成了“蠢”,他糾正了她。
但這些都是她周圍的人,給她的最普遍的評價,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過要去介意。
她也知道他們指代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卻從來沒有人像今天這樣,完全針對於她,並且離她這樣近。因此,她從未去深想。
今天,他之所以對她那麼好,之所以從早到晚都形影不離地陪著她。原來,是有目的的啊。那她今天的表現,他也一定看出,她的渾然不知了。什麼叫幸福?無知才會幸福?
這還不算,尤其令湘瀟氣憤的是:他居然在小柳麵前,給她開了價。難道,她在他心中,就隻值300塊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