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歧山在現代人眼裡早已是一座小小的土山包了,前幾年還是光禿禿的濁歧山上,如今已經蓋起了一座高大的牌坊和一座規範不小的大殿,當然是敬拜濁歧藥仙的,其實這位濁歧氏到底是不是玄黃大帝帳下那位叫歧伯的神醫就不得而知了,他應當是後世被人們稱為歧皇的那位先生吧,而濁歧氏當為其中一支,田之魚是這樣認為的,他應該是古田國的一個附庸、或者是一個專業製藥的氏族。
關於藥仙,田縣原本有兩處敬拜的廟宇,一處是在賴鎮的鄶陽村藥王廟,就在詩河的旁邊,敬的卻是唐代醫聖孫思邈,而隗鎮達摩嶺村藥神廟敬的卻是一位叫洪山的道人,對於洪山道人,田之魚不知道從何說起,但他覺得,鄶陽村的藥王廟本應該是敬這位濁歧先生的,因為有關研究已經表明,當年的這個濁歧國是被鄶國的君王鄶子首給挾持,用他們采的藥與天下各國貿易的。前些年,鄶陽藥王廟中藥材交易市場還堪稱中原四大藥市之一,如今已經是消亡殆儘了,頑強保留下來的古廟會也成了黃色歌舞團的代名詞了。
一行人到達濁歧山的時候,陰三友扭過頭來和田之魚開著玩笑,說:“小田,你們倒是吃嘴挺透的啊,連這個地方也能摸得到。”說著大夥走進了那道牌坊,在大殿門口轉了個彎,並沒有進大殿,而是進了大殿旁邊一座非僧非道的院落,沒想到裡邊真是彆有洞天,大大的院子裡精致地修建著一道人造小溪,潺潺的流水聲不絕於耳,粗壯而帶有病態、打著點滴的各類名貴樹木抽出稚嫩的幼芽,似乎這裡的春天來的更晚一些,亭台樓閣相映成趣,長長的回形走廊把它們巧妙地聯絡在一起,走在前邊的曹胖子殷勤地把大夥引向一處單獨的封閉式的圓亭子,裡邊一張大圓桌早已擺滿了涼菜,陰三友笑道:“腐敗、腐敗啊。”
李文玉湊到前邊指著桌上的涼菜笑著說:“陰局長,你看看,這哪一盤值錢,都是素菜,養生健康菜品啊。”
陰三友一看,還真是。笑了笑,指著一盤白中透出碧色的洋槐花問道:“這個,咋吃啊?”
田之魚笑道:“所謂的養生,其實是帶點返樸歸真的味道,生吃或是醺點蜂蜜吃,還有這個,玉米麵拌蒸洋槐花,是不是又找回當初的感覺了?”
“對對對,這個好,上學的時候能夠吃上一頓蒜汁拌蒸槐花,那享受到現在也忘不了啊,乖乖,我說小田,今天是槐花開會啊,怎麼這一大桌子都是槐花啊?”陰三友裝作疑惑狀問道。
“大領導,你今兒算猜對了,咱今天就是要吃他們的特色、槐花宴,據說有好幾十個品種,全是以槐花為食材的,現在正是槐花盛開之季,咱也來個不時不食。嘿嘿,今天俺老馮也算沾你老陰的光,跟著享受一番。”前來陪客的馮牛套有點酸味地說著。
眾人說話間,早已落座了,或許今天人太多了些,一張大桌子竟然沒有坐得下,學校的幾個小“田八蛋”隻好彆處安排去了,就連曹胖子也看了看,實在不行,隻好給韓科長使了個眼色,走了出去,韓科長也跟著走了出去,田之魚心想,這個曹胖子,還真他娘的會來事,一上午工夫,竟然把這個據說是油鹽不進的韓科長給俘虜了,看來人還是有愛好的,誰叫古人造就“酒色財氣”這四堵高牆呢。
“來來來,先吃個包子墊墊底。”馮牛套一邊招呼著大夥,一邊用筷子夾起一隻大包子放到了陰三友麵前的小碟裡,陰三友拿起咬了一口,滿嘴流油的香味衝著口腔而來,淡淡槐花的清香似有似無地流露出來,更有一番滋味在其中,陰三友連連點頭說好。馮牛套又夾起一個來,說道:“再來一個槐花蝦仁餡的,這個味道更鮮美些”
“我說老馮,看來這縣官真的不如你這個父母官啊,你讓我老陰光吃包子就吃飽了,是給田校長他們省酒的吧。”陰三友開著玩笑,他知道,美食這東西,在公款招待的餐桌上是品不完的,隻要你願意吃,總會有的,更何況前兩天歧鎮的中學校長剛在這宴請過他,那洋槐花也是才開苞的,比這新鮮得多,更何況新情呢。
借著陰三友的發話,幾個人端起了酒杯,來回禮讓一番,便進入了戰鬥模式,這邊學校的幾個校長當然站在了馮牛套的旗下,那邊幾個科長則唯陰三友的馬首是瞻了,田之魚偶爾感到有點奇怪,明明一個是直接領導,一個是間接領導,怎麼自己的人就叛變了呢?真的是什麼縣官與“現管”的問題嗎,恐怕也不是,或許是官場上人為造就的勢均力敵吧,平衡才是官場最大的需求喲。
田之魚為自己的想法感覺到好笑,連忙端起酒杯走到馮牛套麵前說道:“馮常務,感謝您對我們學校長期以來的支持,我代表學校幾位敬您一杯。”
“田校長,這就不對了啊,咱們可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陰局長是縣官,請都請不來的,當敬他才是。”馮牛套站起來說道,不過還是端起了杯子,能看得出來,他是高興的。而那邊的陰三友則表示出從來沒有的大度來,或許是一個得到了實惠,一個得到虛榮,這也是所謂的平衡吧,田之魚仰麵喝下了那杯酒,不是敬馮牛套的,他覺得應該敬自己的聰明。
可田之魚並不聰明,不大的功夫,他還是比彆人多喝了不少,正如田之魚自我總結的一樣:“人家到咱這來喝酒,總不能讓人家先醉吧,咱到人家那喝酒,總不能把人家喝醉吧。”田之魚有些搖搖晃晃地向門外的衛生間走去,其實房間裡是有小衛生間的,但他覺得那樣實在有點不雅。
這家飯店衛生間標識倒是很彆致的,一根粗粗的繩子頂端係了個大大的疙瘩,而另一個門口,則係成了一朵花狀,田之魚細細的品算著,笑了笑,走進了那間係疙瘩的房間,痛痛快快地解決了一番,再看門口那繩子時,猛然覺得很熟悉,但又不知在哪兒見過,田之魚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還是喝多了,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就在這時,薄薄的鐵皮泡沫板後牆外,有人說話的聲音,一個好像是韓科長,而另一個則是個女的,聲音是那麼熟悉,不是小梅,不是李文玉,不是王芳芳,也不是正在跑官的賈文娟,而是——吳——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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