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七沒有接受王鬆芳在他家和韓子龍、蘇辰昌一同吃飯的邀請,也沒有再跟王來賓說什麼,而是平靜地走了,有一種釋放了的感覺,他不懂什麼曆史,也不懂什麼哲學,但他懂得,曆史、哲學甚至是政治,都應該是基於現實的,不從現實出發,一切都是妄談。
羅子七還沒有走到家門口,南旺已經在到處找他回家吃飯呢,兩個人在十字街口碰見了,街口正在吃飯的人們和他打著招呼,他也和黃苟雄幾個人說了兩句笑話,又看了看好幾個人的飯碗,笑著說:“還能吃上麵條子,不錯,不錯。”這才和南旺向家走去。
家裡來了客人,是大妮兩口子帶著兒子丙乾、丙坤回娘家來了,大妮的肚子爭氣,給陳三實家一下子生出兩個兒子來,肚子裡又懷上了,王大妮的女婿叫陳德印,是東村陳家樓子人,他爹叫陳大才,是陳老實的侄子,陳菊、陳鳳的堂弟,陳大才他爹叫陳三實。陳德印在隗鎮供銷社門市部上班,是個老實人,比大妮大了不少。
田桂香見羅子七回來了,喊叫著兩個外孫,讓他們來見過爺爺,兩個小家夥和麥芽兒正玩得不亦樂乎,根本不聽她那一套,羅子七笑了笑,說道:“兜裡連個糖豆也沒有,孩子也不給麵子啊。”說著坐了下來,陳德印過來喊了一聲大伯,遞給羅子七一根煙,恭恭敬敬地給他點著了。羅子七指了指身旁的凳子,讓他落座,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嶽父王滿倉,也就坐了下來。
原來,他兩口子是來向嶽父、嶽母彙報老二王西旺的事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還說:“公社大夥上的那個大廚,原來是供銷社大眾食堂的師傅,和我一起參加工作的,老二的事,你們就放一百個心,不會有事的。”大夥聽了很滿意。
眾人說話的時候,南旺已經給他們端出飯來,羅子七吃的是白湯麵,下了一點碎菜末,他們吃的是雜麵條子,下的乾芝麻葉,蘇子蓮還調了一盤野菜伴黃豆,一盤醬豆子,看上去挺誘人的,羅子七笑了笑,還是夾了一筷頭野菜吃了,味道真好,蘇子蓮卻已經警告起他來了。
把兩個兒子塞給了田桂香去喂飯,王大妮還是忍不住看了她大王滿倉一眼,又看了她男人陳德印一眼,見兩個人都不說話,就直橛橛地罵了男人一句:“死頭貨,不是有事要給咱伯說嗎?”
陳德印臉一紅,才言辭不清、語無倫次地說道:“大伯,隗鎮供銷社那個拉腳的老胡有病了,往各代銷店送貨的活,吳主任正找人呢,要不,你給吳主任說說,讓南旺去,南旺人實誠,乾這活,中。”
羅子七終於明白陳德印在說什麼了,他問道:“你們單位的臨時工吧,吳主任對他們咋管理的?生產隊咋給他們結算?”
陳德印想了好大一會,才說道:“這些臨時工,也是有手續的,乾夠三年,沒有問題的話,是可以申請轉正為集體工的,好像有指標限製,但每年一個鄉鎮供銷社也會給一、兩個名額的,這個到時候再說,關鍵現在得進去。”
“好,這個事我去說。”羅子七算是答應了下來,全家人都很高興,羅子七看了一眼悶葫蘆似的王滿倉,說道:“老二,你咋不給吳大用說呢?聽說你們是同學的。”
王滿倉歎息了一聲,過了好長時間,才說了一句:“我不行。”羅子七也沒有再問什麼,這個兄弟,和王滿囤不是一個性格,王滿囤充滿著天真,如同不是生活在苦難裡的人,而王滿倉則顯得過於沉重了點,或許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
完成了任務的王大妮一家要走了,田桂香忙著給外孫拿出兩個熟雞蛋來,一人一個塞給了兩個小家夥,兩個小家夥得意洋洋地坐到了大門外放著的一輛架子車上,王滿倉又把一大壺米醋放到了上來,輕聲對女婿陳德印說:“這個,老吳要的。”羅子七又笑了,這個王滿倉,還是會辦事的嗎?這都知道給吳胖子送禮了。
“有那廢鐵、廢銅、廢書本,拿來換針、換線、換作業本,老頭用的煙袋鍋,學生用的鋼筆水,還有那香皂、胰子、糖豆子……”一個貨郎的聲音從南寨門傳來,羅子七筆了,說道:“這個賴貨,還乾著貨郎擔子啊,代銷店就在寨門外,他有生意嗎?
陳德印憨厚地笑了,說道:“他們這些人,會鑽空子的,給他們配的貨,他們要一點,其他的貨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有些貨我們店裡沒有賣的,也有一些,是他們自己偷偷生產的。”
羅子七笑了,衝著那個叫賴貨的貨郎喊叫了一聲:“賈賴貨,過來。”那個貨郎拉著滿當當的一車子貨走了過來,扶著車把,看了好大一會,才放下車子,掏出半盒煙,笑著遞了過來,嘴裡說道:“我的天啊,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羅乾部給盼回來了,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
羅子七接過賈賴貨遞過來的香煙,點著了,吸了一口,走過去看了著他車子上的雜貨,笑著問道:“賴貨,這裡麵有多少小路貨啊?有沒有投機倒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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