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擬定好的計劃,韓子龍、蘇辰昌今天晚上要座談的對象是王廷英、王來賓二人,可沒有想到的是,一下子來了好多人,有年老的,也有年少的,有達摩嶺寨上的,也有寨外的,甚至還有那個賈賴貨。人們奔走相告著王二奶奶家今天發生的一切,抒發著壓在心頭的怨懟。羅子七笑了,看來,工作局麵真正地打開了。他勸返了一些人,把王來好、賈賴貨、黃苟連、陳三旺、王來賓和從煤礦上趕過來的麻喜倉給留了下來。座談的地點也改在了炮台之上。
蘇辰昌明白了羅子七的意思,原來,王來好是田玉才的姐夫,賈賴貨他爹叫賈文理,黃苟連是黃青現的父親,陳三旺是陳二旺的弟弟。王來賓、麻喜倉是這批萬山阻擊戰陣亡戰士的戰友。
羅子七站起身來,給在座的田玉才、賈文理、黃青現、陳二旺等戰友的家屬深深地鞠了一躲,沉痛地說道:“今天,我們來說四十年前陣亡的戰友,太晚了,羅子七對不起他們。他們都是我35團1營1連的優秀戰士,帶著一顆報國之心奔赴抗日前線,最後打了一場糊塗仗,不明不白地死了,如今他們的家人還背負著漢奸的罪名,是我羅子七的罪過啊。”看到羅子七如此舉動,麻喜倉也眼含熱淚站了起來,王來賓遲疑了一下,也站了起來,向幾個人鞠躬,炮台上一陣唏噓之聲。
“那一仗,確實是個糊塗仗,我們歸許曄旅長管,他讓打,我們怎能不打?再說了,當時隻知道日本鬼子在黃河北岸,八路軍往南走,給人的直一直覺就是叛軍嗎?”提起這事,沒有少受審查、少做檢討的麻喜倉同樣是一肚子氣,他是後來隨著李大奎到了抗日前線的。
“喜倉,你說這些,大夥都知道,關鍵是兩個問題,第一個,你們確實打死了八路軍,這是鐵定的事實。第二個,王廷玉當時到底知道不知道是在和八路軍打仗?”王來賓同樣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他是留在家裡,沒有上前線的。
“和八路軍打仗的部隊多了,後來起義的也多了,哪兒有一支部隊象我們這樣追究的?給抗日的戰士們戴上漢奸的帽子,是不是太過了?最多也隻是誤打了一仗,是一場信息不通的糊塗仗,這頂漢奸的帽子是不公的。”麻喜倉顯然有點激動了。
“嘿,二老太爺在世的時候說過,都怪他,不該把一個一個田縣子弟在戰場上的表現記得那麼詳細,要不是他的作戰日記,人們或許就不知道他們是哪一仗死的了。”王來好說著,對於這件事,王廷玉是深深地自責的,他任國民黨田縣縣長的時候,是把這些戰士當作抗日英雄敬拜的,而且詳實地記述了他們陣亡的時間、地點及經過。
“對,這也是一些人認定他們是漢奸的最重要的理由,說什麼‘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王廷玉是國民黨反動派,他認定的抗日烈士,我們就必須打倒。”韓子龍笑著說:“我覺得,這種思維似乎是有問題,它應該是哲學範疇,是大政方針,而不是生活上的針頭線腦,也不是對客觀事物的認定。”
羅子七笑了,說道:“子龍,你說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在喝勞改的時候,曾經有我黨一個理論方麵的專家給我說,有時候不是事實本身的問題,而是認識這件事的指導理論出現了問題,還給我們打了個比方,說是鑄造一個模具,總是不成功,一直找工人師傅操作方麵的問題,怎麼就不可能是模具方麵出現了錯誤呢?”
“羅副書記,再怎麼找解決問題的方法,那也是打死了八路軍,這是鐵的事實,也正如你說的,我個人認為,我們討論這個問題的本身,就是錯誤的,就是要翻案嗎?”王來賓終於說出了他的主張,看來,他的認知是根深蒂固了。
“來賓同誌,你的意見,我們尊重,請你也要尊重大家的意見,我的意思是,把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進行彙總,然後做出這樣的結論:萬山阻擊戰是在國共兩黨軍隊,相互情況不明,溝通不夠,35團將士對抗日形勢認識不足等情況之下,發生的一場誤會戰鬥,待雙方指戰員冷靜下來之後,及時化解矛盾,采取了合適的手段,避免了雙方更大的損失。因而,懇請上級黨委對於此次戰鬥陣亡的35團戰士正名為:抗戰陣亡將士,不再以漢奸論,家屬不再受牽連。大夥以為如何?”羅子七最後說道。
賈賴貨長歎一聲,說道:“隻要不再喊我漢奸兒子,就好。”
黃苟連的淚水又下來了,說道:“孩子和你們一同出去的,你們成了功臣,國家乾部、我們倒成了漢奸,嘿,漢奸啊,王廷玉,對我們,有罪,那個人,對我們,同樣有罪,我一個孤老頭子,想俺兒啊。”黃苟連似乎聽不下去了,艱難地向炮台下走去。
王來賓說道:“聽到了吧,羅副書記,不要以為你是在做好事,給他們按抗戰陣亡將士對待,他們就滿意了,就是給他們個烈士,他們也未必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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