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七同誌,觸目驚心啊,經核實,達摩嶺大隊,第二生產隊,破壞麥田三十五畝,改種青菜,私自開挖水窖十一個;第四生產隊,破壞麥田三百二十畝,改種煙葉八十畝,青菜二百三十畝,金銀花十畝;九隊,把所有一千餘畝耕地改種果樹;八隊,把八百畝耕地改種果樹,六隊,私自改造旱田二十五畝為水田,這種大麵積改變耕地用途的作法,是嚴重違背我國現行的耕地政策的,我們會向縣委彙報,追究當事人的責任的。”隨著縣委調查組組長、農委副主任陳文才的話音落地,達摩嶺大隊部會議室裡,一下子靜了下來,眾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吱聲。
羅子七已經合上了他那本天書般的筆記本,笑著說道:“陳主任,你們那個耕地認定有問題,雜堖窩那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也算是耕地?還有挨著你家門口的麻門生產隊的那一大片石磨盤地,也算是耕地?”原來,這個陳文才就是陳老實的侄子、陳二實的兒子。
“羅副書記,我現在執行的是,縣委交給我的查辦任務,追查的是私自改變耕地用途,而不是耕地的認定。”陳文才冷冷地說道。
“文才同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帶著縣委的命令,來查耕地用途改變案件的,可群眾反映的理由,你是有義務向縣委反映的,耕地,不能產糧食的土地也叫耕地?石頭上能結出麥子來,石頭縫裡能打出幾百斤、上千斤的大豐收來?凡事要比較一下嗎?種上果樹、種上金銀花等經濟作物,收入提高了,群眾的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嗎?”羅子七仍然不懈地給陳文才解釋著。
“羅副書記,請不要再說下去了,我已經說過,我接受的是調查改變耕地用途案件,不是來論證社員收入的,也不是來看什麼石頭、荒地的。耕地,就是耕地,就必須種糧食,這是耕地政策,不容改變!”陳文才傲慢地說道,他已經站起身來,要往外走。
羅子七徹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會議桌,大聲叫道:“陳文才,彙報,是你的權利,但我要告訴你,你說的那個政策,是狗屁,讓老百姓餓肚皮的政策,是天理不容的,你可以給我記下,也可以向上麵反映,我羅子七說的,讓老百姓改種農作物這事,是我羅子七一人定的,這個缸,老子頂了!”羅子七的憤怒,使得他的臉變了形,扭曲著,腦門上也猛然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腹部,用手指頭點著桌麵,痛苦地說道:“都解放三十年了,還讓老百姓出去要飯,丟人啊,我們這些人,還是共產黨嗎?我看,連國民黨都不如!這句話,你也給我記下,我不會更改,就是讓老子再住上十年大牢,我也不改!”說完,羅子七已經無力了,他慢慢地趴到了會議桌上。
王瑞林大叫:“孫俊剛,快叫你爹套車,送羅副書記到衛生院,快,快啊!”會議室一時亂了起來,眾人急忙把羅子七抬到外邊,孫有才早已把車子拉了過來,袁天剛從槽頭牽出一匹馬來,袁喜背出了馬套跟著跑了出來,得到消息的蘇子蓮也坐到了車上,把羅子七抱在了懷中,不時地喊叫著他的名字。
望著遠去的馬車,王瑞林揮了揮手,讓眾人散了。宋天成歎了口氣,看了黃驢子一眼,說道:“這那是頂缸啊,這是敢把天給戳個窟窿啊,羅子七,永遠是羅子七,我們理解不透,也更學不會。”
黃驢子掐著手指頭算計著,說道:“這個子七啊,建國後,哪兒過上幾天好日子啊?那年,因為私自發放糧食,動用了軍糧,受了個處分;那年,因為批鬥李大奎不積極而成了幫凶;那年,因為說了句‘國民黨執政也得讓老百姓吃上飯’,又成了清理思想沉渣的對象;那年,大罵豐子澤私設公堂,成了攻擊黨現行路線的‘反革命’;那年,因為說了句‘王廷玉當縣長也沒有讓人餓死’而成了攻擊黨的政策的‘階級敵人’;那年,因為和青良反對打人搶東西而被判了刑。解放是快三十年了,他兩口子過的是啥日子啊?”黃驢子的淚下來了。
就在這時,一輛吉普車飛奔而至,眾人知道,那是達摩嶺煤礦上的車,得到消息的麻喜倉不顧車輛管理規定,跑了過來,一直喝令著司機,快點,再快點。當得知羅子七已經被送往隗鎮衛生院時,他憤怒了,大叫道:“王瑞林,上車,隗鎮衛生院,中個屁,我們要送他到田縣人民醫院去。”
王瑞林把手中的材料往王長貴手中一塞,飛身上了副駕駛座,陳文才也急忙過去,正要上車,卻被麻喜倉一腳給跺了出來,他大叫道:“你小子,不配,滾!”在麻喜倉的憤怒裡,吉普車呼嘯而去。
王長貴收拾好王瑞林交給自己的文件,看了韓子龍、蘇辰昌一眼,韓子龍一揮手,說道:“繼續補種樹苗、煙葉,一刻也不停留,工作隊決定了的事,我們共同來頂這個缸。”眾人在他們的帶領下,向田地裡走去。
陳文才、王來賓、田桂星幾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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