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梁鎮李家集是田縣少有的平原村寨,就在田縣與正縣的交界處的糊塗河岸,這裡是從田縣五指嶺下來的兩條河流、糊河與塗河的交彙處,流入正縣後就叫糊塗河了。過了糊塗河橋,韓子龍和蘇辰昌一眼便找到了李大奎家,那是一座可笑的建築,如同鬼子建造的炮樓,刺目而嘲諷著這個世界。
不過,如今的李大奎家已經開了門,李大奎也剃去了長發胡須,兒女們也走出了家門,參加生產隊的勞動去了。李大奎對於韓子龍和蘇辰昌的到來表示了熱烈而真誠的歡迎,尤其是蘇辰昌喊了他一聲姑父的時候,他驚訝得似乎掉了下巴,這個稱呼,已經幾十年沒有人用了,他把對妻子蘇文理的愛和愧疚早已埋葬在心裡了。
“這人世間或許真的存在有報應,是我親手槍斃了蘇子仁的,而判決蘇子仁死刑的是我姑父王廷玉和黃青良,這在當時國民黨政府內也算是件奇事,一個親妹夫、兩個準女婿把丈人哥、老丈人給殺了,殺的對與錯暫且不論,就是這件事情本身就足夠傳奇的了。
嚴格意義上說,蘇子仁是個商人,而且是個專業商人,他看重的是他的商業商國,無論是和國民黨、和共產黨、和日本人做生意,他都是按照他做生意的規則進行著,他說他無緣於政治,可他卻深深地陷入到政治的泥潭裡。他曾經在法廳上責問王廷玉和黃青良:‘本人主持田縣日中合作糧行期間,鼓勵生產,興辦糧食市場,促進交易,收皇糧、購餘糧,市場穩定,物價平穩,田縣經濟退步了嗎?田縣餓死人了嗎?
當時黃青良懟了他一句,說:‘蘇子仁,我口口聲聲說‘日中’二字,而不是‘中日’,就足夠判你死刑的了,你說的或許是事實,但是,我問你,你搞來的這些糧食哪兒去了,是不是送到日本軍隊裡充當軍糧了?就這一點,再槍斃你十回也夠了!’蘇子仁當場啞巴了。
蘇子仁被執行了,沒有異議地被執行了,但接下來的事卻要詭異得很,蘇子仁在開封城的財富卻不翼而飛了。據蘇家老二蘇子厚說,蘇子仁在開封城內一座堅固的大宅子裡,建造有更加堅固、神秘的夾壁牆、地下室,地下室裡存放有五個大保險櫃,裡麵裝的全部是金銀珠寶,而夾壁牆裡,放的是古玩字畫,可等到我們處理完蘇子仁的事,去清理他的家產時,所有這些東西便不翼而飛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當時,國民黨的上層還懷疑我們三個是賊喊捉賊,大義滅親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得到漢奸的財富,而這種說法很快便在田縣民間傳開了,致使正在和我們談婚論嫁的蘇文理、蘇文娟姐妹還和我們鬨過矛盾。
就在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我姑父進了一趟南京城,據說是找到了他的老上級,當時任南京市市長的吳大禎,回來後一切都煙消雲散了,我當時佩服姑父的能力,但是,組織上卻說,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這麼簡單,因為,姑父和吳大禎在二戰區乾了什麼,我們的上級是摸得很清的,也應該就是那次,姑父又與南京方麵的特務係統聯係上了。
關於蘇子仁家財富失蹤一案,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我覺得,隻要是人乾的,總會有蛛絲馬跡的。可後來姑父卻命令我,關於蘇家財富的事,不要再查了,他家的財富與我們無關,與盜賊無關,是有人給秘密沒收了。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姑父周圍肯定還活動著一股與我們相抗衡的力量,而這股力量隨時都有可能要了我們的命。更何況,我們的秘密在他麵前,早已是半公開的了,連我們秘密開會他都知道,有一次還提醒我說:‘你小子,怎麼老往法海寺廟裡去啊,也不知道換個地方,小孩子玩‘藏貓虎’(捉迷藏)還知道換個地方呢。’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敵意,更多的是善意的提醒。我一直感覺到的那股力量,直到田縣和平解放也沒有暴露出來,但我相信它的存在。
後來,正規軍那邊,破譯了敵人特務係統的電報,直指田縣存在有一個龐大的特務係統,而且要與潛回田縣的一股敵特力量合股,對新生的人民政權進行反撲、破壞。而我們的同誌,絕大多數都認為此事肯定和文質彬彬的王廷玉無關,但武鬆江、李鳳岐和我,當時田縣最高的黨、政、軍領導碰頭後卻認為:‘從王廷玉的曆史上來看,他是有極大可能的,但從他近年的表現看,他本人不一定認可這個身份,也就是說,他這個田縣最大的特務頭子,是敵特勢力的一廂情願,王廷玉本人知道這件事,但他正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他不會接手乾這活的。’
後來的事情進展,也恰恰證明了我們的分析,王廷玉辭職了,他解散了他所能掌控的力量,他沒有接收、發送過一份電報,他從縣城搬回了老家,是要躲避我們對他的懷疑,更是躲避從與南京方麵來人的勾搭。武鬆江安排我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但我們失望了,並沒有外人去找王廷玉,而卻有人找到了豐子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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