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丙勤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侄子程建潮,也就是土產站大眾食堂的經理,說道:“你們的經理陳文清還沒開口呢,你倒好,隔著桌子拿饃吃,叫我咋說你好呢?”
“叔,現在是啥時候了,是要‘抓革命、促生產’了,侄子我聽了你的話,這些日子可是天天讀書看報的,報紙上報道的,可都是鋪天蓋地的大生產啊。就說我們供銷社,處處都是在說‘為農任務’、‘購銷兩旺’的,很少再報道什麼‘鬥私批修’、‘以階級鬥爭為綱’了,我算看明白了,往後,誰發展得快,誰給單位、給國家做的貢獻大,誰就有前途,這也不是我自己獨到的認識。棉麻站的楊福倉經理,阿鎮供銷社的皮同之主任,賴鎮的陰庭靜主任,還有好幾個主任、經理,都是這樣認為的。大夥‘促生產’的信心十足,你說,我要攆不上來,不就掉隊了嗎?”程建潮振振有詞地說道。
程丙勤聽出來了,這幾天一窩蜂式地給他寫報告,申請發展資金,敢情是他們聯絡好的。這個程建潮,恐怕是事先不知道的,一是建潮和自己這種關係,其他人會有所忌憚;二是大眾食堂是土產站下麵的二級單位,雖然也是獨立管理的,可畢竟它的人事、財務等,是通過土產站管理的。
程丙勤笑了,下屬們能主動把注意力轉移到經濟發展上,他感到欣慰,能向縣社伸手要錢,說明他們是有發展欲望的,隻可惜僧多粥少啊。蘇君成通過縣社向田縣財經委伸手要的100萬元,經縣財經委和縣信用聯社綜合評定後,僅僅給了80萬元技改資金。可縣社下麵卻管理著十六個公社的基層供銷社,土產、棉麻、生產、副食品四大站和鐵業社、紡織業社兩個獨立企業和剛剛研究、完全脫離生產站獨立出來的化工廠,另外還有一個供銷學校,一個衛生所,管理著一千多名職工,是田縣最大的單位,沒有“之一”。這點錢,對於各單位的發展而言,可謂是杯水車薪。
聽完侄子的申請,程丙勤笑了,說道:“這事啊,還得通過你們陳經理,他要是不開口,縣社沒有辦法直接對著一個二級機構批,你啊,好好做做陳經理的工作去。”程丙勤笑著打發著侄子。
“他,可能嗎?頑固得很,他還會說,我們自己有的是錢,用什麼貨款?還會說,隻要政治上不犯錯,比什麼都強,天天搞什麼名堂嗎?反正,他是不會同意的。”程建潮枯皺著臉,說道:“叔,乾脆把他換了得了,或者也讓我們學習蘇君峰,把大眾食堂給獨立出來,算了。”程建潮輕描淡寫地說著,沒有想到的是,程丙勤的臉色卻變了,他看了侄子一眼,冷冷地說道:“這事,是你該管的嗎?”
蘇君峰雖說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可還是屈駕找到了化工廠支部書記李俊才,他才是化工廠真正的主人,是最後決策者,非黨人氏蘇君峰充其量是一個執行者。蘇君峰少有地給了李俊才一個笑臉,說道:“李支書,這筆技改資金,可是以咱化工廠的名義申請的,是要全部用於我們的技術改造的。隨著我國軍工產業的現代化發展,我們生產的這種化工原料供應將會逐年萎縮,甚至最後被淘汰。所以,當務之急便是技改、轉產,轉向我們農業現代化建設中所需要的化學肥料上來,這個市場需求量極大,也是國家號召發展的方向,我們總不能一直用日本鬼子產的尿素等高端化學肥料吧?就拿你李支書這片愛國之心而言,那也得把這批資金爭取過來,我保證,咱們化工廠年底之前,技改到位,出成品。”
令蘇君峰感到意外的是,這一次,李俊才並沒有反駁他的觀點,而是讓他坐下來,遞給他一根煙,自己也掏出來一根,蘇君峰急忙友好地給他點燃了,李俊才吸了一口,才慢慢地說道:“君峰,你說的那個,我都懂,可是,我們剛剛獨立,這第一件事便讓我去要錢,不好開口啊,更何況,程主任也沒有說不給咱啊,他們不正在研究著的嗎?”
蘇君峰一聽,明白了,縣社要動刀切自己爭取過來的這塊蛋糕了,比起王滿倉那裡,恐怕好不到哪兒去。於是急切地說道:“李支書,這可不是給多給少的問題,是必須全給的,我們申報的100萬,已經是壓倒最低限度了,而財經委又壓下去20萬,就已經影響到技改項目進度了,恐怕我們還得想其他辦法解決一些設施、設備問題,如果再把這筆錢向其他企業撒了胡椒麵,那我們的技改項目,肯定是要泡湯的。”
沒想到這一次李俊才也沒有惱,他冷靜地說道:“你說的這個,老李我也懂,一袋子麵蒸一籠饅頭,如今隻給你半袋子麵,還要你蒸出一籠饅頭來,這事,擱誰身上,都不好辦。”
“李支書,這還不是蒸饅頭的事,要是蒸饅頭,咱蒸不了一籠,咱就蒸半籠,最多浪費點柴火,如今咱這技改項目,那可是坐飛機,跑到半空中沒油了,你說這後果……”蘇君峰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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