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縣教堂裡,前來做禮拜的基督教徒逐漸增多著,大夥虔誠地背誦著《聖經》中的句子:“鹽本是好的;鹽若失了味,可用什麼叫它再鹹呢?或用在田裡,或堆在糞裡,都不合式,隻好丟在外麵。”
王滿倉在教堂裡坐了一會,便走了出來,嚴格意義上講,他不能算是一個基督教徒,他是一個無神論者,他的信仰是馬、恩以及普世的“用”的理論,對於母親的信仰選擇,他表示尊重,他要在教堂門口等一會母親和姐姐,因為他受不了那種為洪水災害中逝去的人們祈禱的場景,更聽不得那種悲涼中感恩的聲音。
“滿倉,怎麼是你?”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扭過頭去,尷尬地笑了,說道:“陸婷,我還正想這樣問你呢?怎麼,大美女,你也開始信仰起上帝來了?”
陸婷笑了,曆經患難,卻沒有抹殺她的容顏,她依舊是那麼的美麗,說道:“我啊,是個罪人,上帝恐怕不會接受我的,謝謝你,把德嫻調回到城裡,回到我身邊來。”
王滿倉搖了搖頭,說道:“那些,都是孩子們安排的,事先,我並不知情,德嫻回來,陪伴你生活,好。”王滿倉的話,有了幾分敷衍,陸婷似乎也聽出來了,王滿倉對自己和女兒有幾分不屑,他們之間,已經隔了一道深深的溝。
“我,我想求你給我辦點事,你也知道,你文才哥死後,嫂子我就玩不要臉了,又走了一家,那人,你也認識,就是中醫院鍋爐房的那個鄭冠挺,勉強過日子,如今,德誌也高中畢業了,學習成績差,考大學是根本沒有指望了,你看看,能不能把他安排到你那個紙廠去,算我和文才求你了。”陸婷說這話的時候,臉紅得如同一塊紅布,聲音小得如同螞蟻。
王滿倉想了想,說道:“嫂子,我先不說答應、不答應你,我隻是問問你,這事,你給文奎哥說過沒有,還有你現在那個男人鄭冠挺和你的領導吳二用?”
陸婷遲疑地看著王滿倉,反問道:“滿倉,這和給孩子安排工作有關係嗎?文奎那兒,你也知道,商業局這幾年不太平,告狀告得你死我活的,他可不敢再安排什麼人了,更何況他自己的兩個孩子還在待業呢,哪兒還會管咱德誌的事啊,老鄭那兒,說是和鄭縣長是堂兄弟,人家鄭縣長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他連見到鄭縣長都沒有可能。所以,這事,我壓根就沒有給他倆說過。”陸婷認真地回答著王滿倉的問題,又想了想,說:“吳院長那裡,我也沒有說,一是外界傳言,我們之間如何風風雨雨的。二是他那裡恐怕要出事了,尤其是他與吳三中合夥,要拆毀了老醫院,重建新醫院的事。馮國辰、王鬆論他們咬住他不放,整個醫院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所以,這事,我隻是在他麵前提了提,也沒有具體說。”
王滿倉歎了口氣,說道:“要是這樣,我給你想想辦法,但是,不一定到一紙廠去,也不一定是理想的活,你也知道,自從知青回城之後,我們整個縣城有多少待業青年,一個崗位好幾個人掙,想找個活,太困難了。更何況,大水過後,縣委、縣政府的班子還不穩定,人事凍結了,一時半會恐怕不好辦。”
陸婷見王滿倉雖然說出了很多客觀理由,可還是答應了下來,很高興,便又說道:“滿倉,聽說現在辦事,都興送禮了,要是花錢的話,給嫂子說,嫂子就是省吃儉用,也得把德誌給安排了,也算我對得起你文才哥了。”
二人正在門口說話時,散禮拜了,信徒們驚奇地看著站在門口說話的兩個人,竊竊私語著。蘇文娟拉著蘇子蓮的手走出大門的時候,蘇子蓮也看到了王滿倉和陸婷,走了過去,熱情地邀請陸婷到家坐坐。陸婷推辭了一番,還是跟著他們向人民醫院方向走來。
剛剛走到雲晨家門口,有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她家走了出來,雲晨正在送他們。王滿倉走近了一看,笑了起來,原來,一個是妻侄田廣軍,一個就是陳德嫻。陳德嫻調到田縣人民醫院後,當了護士,主動申請到最臟、最累的肝腸科來的。田廣成和陳德嫻則顯得有些拘束地看了看蘇文娟,矜持地說道:“蘇院長,我們,我們是來給她家的郭霖治療褥瘡的,他們來回挪動病人,太麻煩了,所以,我們就……”
蘇文娟揮了揮手,沒有讓田廣成再說下去,而是說道:“走吧,今天中午,都到家吃飯,人多了,熱鬨,廣軍,你也陪你姑父喝兩杯。”
剛剛給病人收拾完的蘭子也探出頭來,衝著蘇文娟說道:“姑,我和俺媽也過去,人多了,就是熱鬨,天天在家裡,快憋瘋了,還不如當初在煤礦上撿煤核呢。”幾個人又笑了起來,關上門,一起向王滿倉家走去。
女人們說笑著下了廚房,王滿倉看了妻侄田廣軍一眼,問道:“你們兩個,到郭霖家裡給他做治療,這費用咋收啊?藥咋取啊?”
田廣軍臉一紅,說道:“他這種外傷,用的藥水、紗布,我們那兒平常節省下來的,就足夠他用的了,你說的那個治療費用,我知道她家和咱家是這種關係,我不要他的錢。”
王滿倉似乎聽出來什麼,又追問了一句:“要是其他人呢?”
田廣軍的臉又紅了,說道:“那,就隨便收點,權當加班費了。”想了想,又說道:“姑父,現在都是這個樣子,我們人民醫院還好點,鄉鎮的衛生院、還有田縣中醫院,醫生都是開好藥方後,讓病人到供銷社、或者是商業局的醫藥公司拿藥呢,他們甚至連掛號費也收不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衛生院的藥太貴了,還是……”王滿倉沒有想過醫院、醫藥的事,但他知道,中醫院原來的院長馮國辰已經下台好幾年了,還在和吳二用進行著殊死搏擊,其中肯定有利益衝突。
“藥貴,是肯定的,要不,醫院用啥賺錢啊,還有一點,就是,手頭高的醫生,把藥給開出去,讓病人少花點錢,能治好病。”田廣軍如實在回答著王滿倉的問題。
王滿倉沒有再問下去,他已經理出了一條醫生、病人、藥品從醫院向外流失的一條大致脈絡,更知道,吳二用這一次真的很危險,或許不是因為他做了多大的惡,而是這醫院之中,蘊藏有多大的、能直接撈取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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