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眩目而富有詩意,透過一片竹林,傾泄在豐潮家的小院子裡,顯得斑駁陸離,微風吹過,變幻出萬千形狀,蘭磚台階上的青苔略略有些乾燥的意味,有幾片已經變色卷曲著,有幾片落葉從屋頂飄落進來,屋前高大的白楊樹讓豐潮有些心煩。常言說,前不栽桑,後不栽柳,院內不栽鬼拍手,可這兩棵高大的白楊樹是堂叔豐子臣栽的,樹那邊就是他家的自留地了。
豐潮又極度厭惡地看了看那兩棵高大的白楊樹,如同看見了仇人一般,要不是這兩棵大樹壓住了自己的運勢,說不定自己早已是田縣教育局局長了,說不定也提副縣長了。郝成功、王瑞林,什麼本事啊?都提副縣長了,還有那個令自己極度反感、極度看不起的王滿倉,一個農民,也提副縣級了,嘿,這兩棵大白楊,我叫你命不長。
豐潮心裡暗暗地下著勁,又摸了摸皮包裡的票子,心裡又有了幾分興奮,幸虧自己搞透了風水命運,給自己的宅子調正了方向,把大門向外改了三尺,這才保住了自己的財運,這兩天的收入,可謂是滿滿的。
昨天晚上,豐子成給自己的2000,早晨的時候送給了嶽喜成1000,得到的答複是,隻要你們把王南旺、袁晨給摁住,不再追究豐河破壞生產、破壞棉花收購政策的犯罪事實,他們就會按一般的打架鬥毆處理,也就輕得多,極有可能按治安案件處理,罰款拘留了事。哼哼,彆說是堂叔,就是親叔,那也得讓他再掏個三五千。而且,王南旺、袁晨那邊,讓豐子成自己找人去,他才不願意在王滿倉、王南旺麵前丟這個人呢。
今天上午,又初步談成了一筆大生意,黃清理家裡,有的是錢,黃清智表示,隻要辦成事,一萬、兩萬,他們也花。豐潮品算著,如何給黃清理的案子開個口子,讓他們相信,自己有能力接這活。找表大爺王滿順,那是噴哩,根本不可能實現。縣裡這幾個,恐怕早把自己厭棄了,看來,也隻能是找找趙金星,約約那位馬廳長,讓他壓壓下邊。聽趙金星說過,新任的紀委書記閻海慶和他很熟,好像還有什麼親戚,而且他們都是馬奮進廳長那條線上的人。對,就這麼辦,隻要自己能把閻海慶約出來吃上一頓飯,讓黃清智明明白白地看到,錢,也就到手了。
豐潮為自己的高明得意著,又看了看黃苟熊剛剛送來的2500元錢,心想,奶奶的,螞蚱也是一疙瘩肉,好歹已經跟嶽喜成掛上了鉤,跑他豐河一個人的事,也是跑,跑兩個,同樣也是跑。這個黃青占,權當賠本買賣做了,過後,再跟他們要,哼哼。“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哄哄,不用問、不用探,我知道,那是司馬派來的兵……”豐潮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雖說袁喜家晚上安排有現成的飯,雖說那飯並不怎麼膈應人,做飯是在外邊的,喪事是在院子裡的,雖說寨子裡上了禮、前來幫忙的人,都在那兒吃大鍋菜呢。可幾個年輕人還是竄掇著王南旺請客,地點就定在加工廠的職工食堂。
王南旺想耍賴,一個勁地說道:“哥哥、嫂嫂,我是十分想請你們大餐一頓的,可是沒有廚師啊,你們看看,咱老表這個大廚,都被請過來了,到咱那小地方,沒啥吃啊,我看,還是將就將就吧。等後天,後天,到城裡,咱拉大席,從老大那兒開始,一輪三十年,行不行?”一句話,把哥幾個逗樂了,也把正在吃飯的人逗樂了,說道:“你這個南旺啊,就是個奸商,算計得太透了吧,他哥幾個請完了,我們這一群人,恐怕一個也找不到了。”
正在給大夥盛飯的田廣成笑了,對王富旺說道:“五,你們隻管去,我不在,今天夥食倒是改善了,人家豐子臣,在部隊當過炊事員,給首長做了三年半小灶,還有他閨女小娟,那可是門裡出師的徒弟。嘿嘿,小老表,想躲,沒那麼容易?哥幾個,告訴你們個秘密,這家夥,把表大爺送給他的好酒,放鳳床底下了,哼,不讓我喝,還不讓這幾個老表喝。”
幾個人一聽,笑了起來,全旺早已跑出了寨門,說道:“我去拿酒,你們直接去,對了,老表,你放在經銷店裡的鹵肉,算老九的,還是算你的?”
田廣成笑著,沒有回答,幾個人帶上媳婦、孩子,拉上奶奶蘇子蓮向加工廠走去。
誰也沒有想到,羅子七會回來給袁天剛送行。他已經從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身體不好,臉色消瘦、臘黃,他抱怨著王滿囤哥倆沒有通知自己,他是從張俊那兒偶爾聽說的。或許是懷念那段在蘇子蓮家扛長工的日子吧,他竟然站在袁天剛的棺材前哭了好久。惹得孫有才、宋天成、黃驢子幾個老人也再次落下淚來,想念著逝者袁天剛的好處,這個人,一輩子,活得本分,活得實在。
羅子七從袁天剛家出來,聽正在幫助洗碗的弟妹田桂香說,孩子們和娘、還有二哥王滿囤到加工廠吃飯去了,滿倉好像跟著孫俊剛出去說事去了,還一直說,回去也給他做不成飯了,因為家裡的鍋碗瓢盆全在這兒了。羅子七笑了笑,說道:“我也到小南孩加工廠食堂去吃點就是了,桂香,你啊,就知道乾活,不知道享福啊,這洗盤子涮碗的活,該退休了。”說著,跟大夥打了個招呼,便向寨門外走去。
幾個孩子並沒有在生活區,倒是豐子臣和兩個女孩在忙活著,見羅子七從天而降,豐子臣的臉紅得發燙,急忙走過來和他說話,又喊出兩個閨女來,給他介紹了,一個是自己的閨女豐小娟,一個是田桂星的閨女田春妮。羅子七微微笑著,說道:“子臣啊,我看,孩子們比我們這一代強,也比你們那一代強啊。”豐子臣同樣感歎地點著頭。
加工廠裡,蘇子蓮同樣被現代化的機械震驚了,成推車的棉花推進機器,那邊出來的,棉絮是棉絮,棉籽是棉籽,比起大哥當年的手工工廠,不知要快多少倍呢?
“來洪,你這一捆棉花,多重啊,看著跟磚頭一樣?”蘇長霞也沒有見過這場麵,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五嬸,這一包是一百五十斤,標準得很,咱這是液壓打包,要是鬆散開,一大架子車也拉不完。”王富旺有點不大相信,過去用手搬了搬,那棉花梱紋絲不動,這才笑了笑,算是相信了。
幾個人說笑著,還要往裡走,要去看看榨油機,就在這時,大門口的王廷英大聲叫道:“二嫂,彆往裡去了,子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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