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隨臉上綻放出初雪消融的笑容:“嗯。”
沈燁把人打橫抱起,不顧台上台下驚訝震驚的眼神,往山下跑:“帶我去你家。”
巫師是巫壽村與天通靈的存在,他的屋子理所應當處於最高的位置。
沈燁經過一晚上的昏迷,現在手軟腳軟,昨天落下的傷還沒好,胸腔悶疼。
抱著許隨一路跑來,他的腳步踉踉蹌蹌,走的跌跌撞撞,偶爾還需要停下深呼吸調整節奏。
許隨想從他身上下來,都被沈燁堅持地抱緊了回去。
腳步重到好似灌了鉛水,沈燁不著急不氣餒,累了就停下歇歇,休息夠了就繼續走。
他沒有放下許隨,一步也沒有。
他走路漸漸變得穩重,從飛快變得緩慢,抱著許隨往閣樓上攀爬。
許隨沒骨頭似的攀在他的身上,遠遠看去,仿佛兩個人接骨連筋長在一起。
沈燁喘道:“我還有幾天?”
“三天……”許隨細若蚊聲,輕聲道,“三天後,我跟你一起死。”
沈燁腳步突然停下。
許隨以為他不願意,緊張地埋進他的脖子裡,解釋道:
“巫壽村的村民都不是活人,他們連靈魂都被我吞噬乾淨了。現在你見的所有村民,都是我捏出來的紙人。”
“我和不會動不會笑的紙人們玩,玩了三百年。覺得太無聊,就教他們說話、走路,灌了一絲鬼氣,讓他們學著我記憶裡的樣子去生活。”
“可他們都不是真的……這裡就是我創造出來的遊戲幻境。”
“所以……”
許隨的喉嚨痙攣疼痛,痛得他不得不一句話斷三次,痛得他嗓音顫巍巍:“沈燁,隻有你是真的。”
沈燁重新邁開腳步。
“那就一起死。”他說,“死前還能帶一個鬼王魂飛魄散,我這輩子都值了。”
許隨的眼淚默默掉進他的脖頸裡,如果不是感受到冰涼濕意,沈燁都不知道他哭了。
巫師哭得很安靜,他乖巧地趴在他懷裡,雙臂緊緊箍著他的背。
很輕,也很軟。
小巫師死的時候年紀應該不算大,臉龐還帶著稚氣未脫的青澀,懵懵懂懂的。
沈燁下意識忽略許隨的年紀,把他當做成熟的同齡人來看。
可同齡人不會把紙人當玩具玩六百年。
沈燁恍惚一瞬:“你多大?”
“六百一十七。”許隨說,“你是不是嫌棄我年紀大?”
“哦。”沈燁歎息一聲,“怪不得呢……”
光長歲數不長心智,還從小在深山農村養大,怪不得跟個傻子一樣往他身上撲。
天色亮起,鳥兒啾啾啼鳴,陰霾密布,不見朝陽。
沈燁往閣樓上走,雙臂酸軟得發痛,他抱緊懷裡的許隨,說:“還是個小老公。”
許隨抽泣一聲。
沈燁走進巫師不容他人踏足的房間,他在簡陋破舊的屋中站立片刻,皺起眉頭。
“……這不是村醫的房間嗎?”沈燁低頭,眼神犀利,“那給我兩斤黃連的庸醫就是你?”
許隨哭不出來了,抬頭和他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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