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心虛不敢看她，偏偏洛在水也不肯放過她。
“無思，溫家所做的一切，我要你一樁樁一件件說出來，我們要一件件的討回來。”
蘇無思緊握雙拳，痛苦的閉上眼，過了片刻睜開，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韌與決絕:“好。”
“我拜入閒雲峰後，先是彩霞鎮的凶祟做鬼，其中便有溫家的手筆，後麵宗門大比，溫家從中作梗，死傷無數，接著便是魔族大肆入侵，師父他……”
蘇無思哽咽了一下，又立刻控製住了自己的眼淚:“仙魔大戰，五大宗損傷慘重，溫斂逼娶師姐，放火燒了閒雲峰，四師兄入魔……”
洛在水不覺心頭一絞，她猛的撐在桌沿上:“你再說一遍……誰入魔……燒了何處……”
“師姐，四師兄他是被陷害的。”蘇無思忽然止不住的落淚，多年來的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
“四師兄本有魔族血脈，若有魔氣在周圍，那東西會不受控製的纏上他，那日溫家幾個子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發了瘋，四師兄製住了他們，在溫家的人趕到時，他們忽然爆體而亡，一縷黑霧就纏上了四師兄，為首的那個溫家人咬死了是閒雲峰勾結魔族，四師兄為了保全閒雲峰，便自稱是魔族的臥底……自從入了魔族……”
洛在水的臉色煞白，這和她記憶中的情節分毫不差。
“四師兄本來可以回頭的，但是……溫家步步緊逼，不知為何，溫家要強娶師姐，師父不在，長老們和大師兄又在外鎮壓魔族，溫家便帶人攻上了山，砍了三師兄的胳膊，師姐替我擋劍……身隕……四師兄知道溫家逼婚這事，趕到時，一切已晚……道心儘毀，一招入魔……”
“後來呢？”
洛在水強撐著，用儘所有力氣，不讓自己倒下。
“後來……我入了萬劍宗，閒雲峰不複存在，在我逃亡的途中，我遇見了葉師兄，他帶著我入了萬劍宗，萬劍宗宗主見我可憐，又是個可塑之才，便收我為徒，我辦做男兒身，日日練劍，隻求有朝一日能報這血海深仇。”
“好不容易擊退魔族，溫家又來作妖，他威脅各宗門世家子弟入各種凶險的秘境，為其尋找各類天靈地寶，仙魔一戰，仙門百家近乎重創，自然無力反抗，我便同其他子弟一塊兒苟延殘喘。”
蘇無思緊握雙拳，一滴鮮血從掌心緩緩流出。
李悅見狀，連忙將她的手扒開，找了藥粉細細撒上。
那人眼中已無昔日的光輝，整個人似乎沉浸在了過去的悲痛之中，李悅無奈，隻好與她十指相握，防止她再把自己抓流血。
“我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機會便是在龍鱗秘境中，那日所有人都走散了，隻剩下我，葉師兄，楚師兄，還有溫斂。”
“秘境死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殺溫斂，隻是我向複仇邁出的第一步。”
蘇無思眼中泛著些許癲狂，她忽然看向洛在水:“師姐，你知道殺他多簡單嗎？一劍，就能貫穿他的心臟，可我恨啊，我不解氣，我便拿劍，一劍，一劍，把他剁成了泥，若非葉師兄攔著我，我還要將他挫骨揚灰!”
李悅的手被蘇無思抓的生疼，但她未曾鬆開分毫，那些疼痛，並不能化解她心中萬分之一的恨。
洛在水呆呆的望著她，這不是她認識的天真無邪的小師妹。
蘇無思似是讀懂了她的眼神，她自嘲一笑:“師姐，我早就在你死去的那一刻也跟著死了，活在世上的，隻有一個尋仇的惡鬼。”
“那人的血腥氣終於引了他要找的東西，那個活在秘境中的上古凶獸，我們出逃的路被封死了，我們三人合力將其擊殺，才九死一生逃了回來。”
蘇無思說得輕巧，但放在世上，又有幾人敢說自己能殺上古凶獸。
洛在水很是心疼。
“溫斂死了，溫家那邊自然要找我們的麻煩，可死無對證，溫家氣不過，想拿我們開刀，我們便逃到了人界。”
“結果剛到人界沒多久，人界便成了煉獄，我們又是忙著鎮壓鬼祟，又是忙著布陣，好不容易把這破破爛爛的結界修好，溫家又來找麻煩了，當然，這次他們針對的是淩海宗，楚夜漓險些喪了命，好在被聶師姐撿了回來。”
“再往後便是各家子弟亡命天涯的日子了，宗門世家已經護不住我們了，溫家鐵了心要趕儘殺絕，我們死的死，死的死……”
蘇無思的眼中有著無儘的悲傷，這一刻，李悅才知道她經曆著多大的痛苦。
“其實也不算逃亡，是我們忍受不了宗門的懦弱，開始反擊，能殺一人，便是我們賺了，我們就抱著這樣的心思，聚在了一起，我們當中不乏失去了至親至愛，於這世上已經了無牽掛，為何不拉上他們墊背?”
蘇無思努力勾了勾嘴角，故作輕鬆的語氣反而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就這樣鬥了好幾年，鬥到我們好幾人入了化神期，鬥到溫家驀然發現，他們隱約有了鬥不過我們的趨勢，他們打算跟我們來個魚死網破。”
“我們自然也沒好到哪兒去，若溫家儘全力圍剿我們，我們也是必輸的局麵，所以，我去求了謝師叔，自師姐離世後，謝師叔一直閉門不出，我去求了他，我也見著了大師兄還有五師兄他們，一彆數年，早已物是人非。”
“最後出動的不止他們，還有其他宗門世家的長老子弟，我們贏了，慘烈的勝利，但我們還是贏了。”
蘇無思呼出一口濁氣:“可這贏的代價太大了，回過頭來，我身後空無一人，沒了溫家，我依舊恨，恨自己無能，恨世人懦弱，但這又能怪誰呢？”
李悅忽然抱住了她，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給你的苦難，是幫助你成長的養料，但這養料太苦了，苦到已經腐蝕了你的心，對不起……”
蘇無思有些意動，想要回抱住她，卻僵在了原地。
“我不怨了。”蘇無思輕輕的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怨了，哪怕上一世對我不公，但上天給了我重來的一次機會，所以我不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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