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喊完這兩句，華英雄就坐回到朱元璋旁邊那個屬於自己的座位。
本來早朝就相當於每天的例會，是皇帝和各部門碰頭的場所，大部分的議事環節都不是在早朝進行的。現在有了內閣，早朝需要討論的事情就更少了，加之早朝時間推遲到早上7點，相當於隻是通知官員“該上班了”的一個流程罷了。
“臣有事起奏！”寂靜的朝堂之上，這個聲音顯得那麼突兀。
華英雄定睛一看，出列的刑部尚書暴昭，此人還兼任都察院都禦史，也就是所謂“風聞奏事”的言官。
“暴大人請講。”華英雄說道。反正不是什麼要緊的會議，現在老朱索性每天來坐龍椅上當個“吉祥物”，流程都甩給大孫負責。
“回陛下，太孫殿下，臣要彈劾秦王！”暴昭聲音洪亮，生怕其他人聽不到似的。
此言一出，由於是早朝的莊重場合，全場雖然不至於“嘩然”，但是眾人的眼光，無不聚焦到了暴昭身上。
凡風憲官，以王小過奏聞，離間親親者斬。風聞王有大故，而無實跡可驗，輒以上聞者，其罪亦同。這句話，曾經是《皇明祖訓》“律法”篇中的重要一條，意為警告言官，不得隨意“碰瓷”，無端彈劾藩王以博取名聲。
在太孫殿下授意，朱允炆負責之下，大明律法改革，相關法規逐漸健全。老朱也順應潮流，將《皇明祖訓》中關於律法和朝政的內容刪除，隻作為一本留給子孫後代的心得，也不再使用命令的詞彙，而是以建議和探討為主。
饒是如此，那句話也是曾經實實在在存在過的。以當今聖上對於自己兒孫一貫的偏袒，除非他自己想要懲治藩王，否則其他人去彈劾，無異於以卵擊石。
既然暴昭敢於在朝會上直接提出，想必有所準備。此事涉及藩王，有些棘手，華英雄將目光投向老朱，發現原本眯著眼睛閉目養神的老朱，忽然睜開雙眼，死死盯著暴昭，卻沒有發話。
華英雄知道，這是老朱在給自己樹立威信，哪怕是作為長輩的藩王，出了問題，也必須自己處理。
“暴大人，秦王有何過錯？可有相應證據？”華英雄不動聲色的問道。
“秦王殿下在封地作惡多端、荒淫無度，還濫用私刑，以虐殺王府仆從取樂，可謂喪儘天良！”暴昭高聲說道：“這裡是當地按察使的記錄，請陛下和太孫殿下過目！”
太監從暴昭手中接過奏疏，呈遞給朱元璋。
老朱翻看之後，雖然有些窩火，倒也沒感到很意外，畢竟都是史書裡有所記載的，他之前已經看過了。隻是沒想到，把朱樉關在鳳陽這麼久，看起來有改過自新的跡象才把他放回去，結果沒幾個月又故態複萌，還變本加厲。
老朱看完，將奏疏遞給大孫。待到大孫看的差不多了，才說道：“大孫，你看該如何處置？”
你兒子非要問我怎麼處置？這個甩鍋不太好吧？不過，看暴昭這個頭鐵的樣子，華英雄對於老朱的態度也能理解一二。
暴昭此人，華英雄也有所了解。原本的曆史上，建文初年，此人就曾查訪北平，收集燕王朱棣在封地的不法事跡，交給朱允炆，意圖彈劾削藩。此後，更是建文的堅定支持者，站在藩王的對立麵。朱棣奪取大權之後，暴昭亦不屈服，被朱棣處以磔刑zhé，古代一種酷刑，割肉離骨，斷肢體，再割斷咽喉而死。
此人怕是跟藩王們有什麼過節，要麼就是一心以死碰瓷，力求青史留名。總之，是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頭鐵角色。
“依孫兒看，可能確有其事，不過還需經過進一步的調查，才能查清事實，給出決斷。”華英雄說道。
“嗯，大孫，此事就由你親自操辦吧。”老朱歎了口氣，說道。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還請陛下和太孫殿下為西安的無辜百姓主持公道！”不愧是頭鐵男，暴昭看來務必要求得一個結果，不是他死就是秦王滅。此時，他已跪地懇求，頗為大義凜然。
“暴大人稍安勿躁，此時我一定會給天下百姓一個滿意的答複。”華英雄說道：“不過，查明事實尚需時間，如何查明也還需謀劃。散朝之後，暴大人留下。稍後會傳你到謹身殿，詳細商議此事。”
這樣算是給雙方一個緩衝時間，不至於當堂下不來台。
退朝之後，華英雄和老朱先行回到謹身殿討論。
“暴昭此人，雖然有時行事有莽撞不計後果之嫌，不過也算是個諍臣。”老朱說道：“皇權重壓之下，能有這樣的諍臣，可是難能可貴的。俺觀後世曆史，更加覺得這種人的重要性。實在看不慣了，小敲小打即可，人還是要留著的，好不？”
老朱知道大孫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因此也隻是以商量的語氣建議。
“孫兒明白的。”華英雄說道：“監察機構的官員，就是得有這種敢於較真和不畏強權的精神。有這樣的人，對於官員和勳貴的權力濫用，也是一種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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