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聽到這裡,生怕紅玉再繼續說下去會惹出更多麻煩,趕忙在紅玉話音未落之際,急匆匆地打斷了她的話語。隻是,儘管如此,賈環所感受到的那份委屈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抹去的了。正因如此,賈環哽咽著說道:“我哪裡比得上寶二爺。你們一個個的全都害怕他,都跟他親近要好得很,隻單單來欺負我這個不是太太親生的。”說到傷心處,眼淚更是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嘩嘩直流。
襲人見此情形,心中一驚,急忙快步走上前去,滿臉焦急地出言勸慰賈環道:“環三爺呀,我的好三爺!您可千萬彆說這樣的話,這要是一不小心傳揚出去,被那些個愛嚼舌根的人聽到,豈不是要讓旁人看了咱們府裡的大笑話去嗎?”說完這些話後,她又猛地轉過頭去,狠狠地責罵起紅玉來,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你這丫頭也是,做事怎如此毛糙!”
就在此時,賈寶玉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一眼瞧見屋內眾人神色各異,氣氛有些凝重,不禁心生疑惑,開口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一個個都這般模樣。”賈環平日裡本就懼怕這位寶二爺,此刻更是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縮著脖子站在一旁,頭低得快要埋進胸口裡去了,哪裡還敢吱聲回答寶玉的問話。
襲人向來深知賈府中的各種規矩和禮數,她擔心寶玉會因為此事而教訓賈環一番。於是,她腦筋一轉,趕緊堆起滿臉笑容,上前一步,向寶玉解釋起來,試圖替賈環掩飾過去。
隻見寶玉搖了搖頭,輕皺眉頭喝斥道:你一個當主子的,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麼樣子!若是覺得此處不好玩,你儘可以到彆處去玩耍。你整日埋頭苦讀聖賢書,難不成反倒把腦子給讀糊塗了?打個比方說,如果這件東西不合心意,橫豎還有彆的好物件呢,舍棄掉這件不喜歡的,去挑選那件中意的便是。難道說,你就這麼傻乎乎地守著這件不如意的東西,哭上個一會兒就能變好了不成?你來這兒原本就是為了尋開心、找樂趣的,既然在此處無法獲得快樂,那就快快到彆處去找新的樂子。在這裡哭天抹淚的,不僅討不到半點好處,反而給自己招來一身的煩惱,你還是快點離開吧。”
賈環聽完寶玉這番訓斥,也不敢反駁,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跟賈寶玉差了十萬八千裡。隻能無奈地點點頭,耷拉著腦袋,如同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一般,灰溜溜地轉身離開了。
趙姨娘見這般模樣,便問道:“你這是怎麼回事?”見賈環悶聲不吭,她又緊接著追問了一句。這時,賈環才慢吞吞地開口說道:“我剛才跟襲人一起玩耍呢,結果那紅玉她竟然欺負我,還耍賴不肯把欠我的錢還給我。後來寶玉哥哥瞧見了,訓斥了我一頓後就直接把我給攆出來了。”
話音剛落,隻聽得一旁的趙姨娘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哼!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誰準許你往那高枝兒上去攀附的?真是個不知羞恥、下流沒臉的玩意兒!天底下那麼多地方不能玩,偏要跑到那兒去自討苦吃,討個沒趣兒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王熙鳳恰好從趙姨娘窗前路過。趙姨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地傳入了王熙鳳的耳朵裡。
趙姨娘雖然深得賈政寵愛,但她就是賈政買回來的一個丫鬟,賈環之所以變得頑劣、猥瑣、愛撒謊,與她的言傳身教有很大關係。不但言語粗俗不堪,還仗著自己的身份還常常欺負仆人,搬弄是非,
王熙鳳最是看不起趙姨娘這樣一個愚昧庸俗、經常惹是生非的女人。在她的眼中,趙姨娘就是賈政的侍妾,是榮國府的半個主子,但也是半個奴才,所以也就從來沒有把趙姨娘當成長輩看待。
這次又聽見她這番夾槍帶棒的話語,小脾氣立馬就上來了。隻見王熙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隔著窗戶毫不留情地指桑罵槐起來:“喲嗬!環兄弟不過就是個小孩子,就算犯了那麼一星半點的小錯誤,你好好教導他不就行了,囉囉嗦嗦說這些沒用的閒話乾啥呀!不管他咋樣胡來,自然有太太和老爺管教著呢,輪得到你來這兒瞎嚷嚷,還敢對他大口啐唾沫?他現在可是主子,就算有啥不好的地方,橫豎都有專門教導他的人,與你何乾!環兄弟,快出來,彆理這瘋婆子,跟我一塊兒玩兒去!”
鳳姐這邊是說的痛快了,但是她顯然忘記了一個道理,就是“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這也讓她差點因此丟了性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趙姨娘聽到王熙鳳那不堪入耳的謾罵聲後,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腦門,瞬間氣得七竅生煙!她那張原本就有些刻薄的臉此刻更是變得鐵青無比,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圓睜,仿佛要噴出火來一般。
要知道,這王熙鳳怎麼說也是比她小了一輩的晚輩啊!可如今卻如此不講情麵地對她破口大罵,而且那語氣、那用詞,簡直跟對待那些低賤的丫鬟奴才沒有任何區彆!
然而,儘管心中憤怒到了極點,趙姨娘卻也不敢有絲毫的反抗。畢竟,王熙鳳可是賈府中的掌權人物,深得賈母的寵愛和信任。若是自己稍有不慎,恐怕不僅會招來更多的羞辱和責罵,還可能會給自己甚至環兒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於是,趙姨娘隻得緊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內心的屈辱和憤恨,獨自在這屋子裡默默地承受著王熙鳳的侮辱與謾罵。她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一下心頭的怒火。
就在這一刻,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心間。這個念頭甫一浮現,便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趙姨娘的心上,驚得她渾身一顫。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念頭並沒有如曇花一現般迅速消逝,反而像是一顆不斷膨脹的種子,在她的腦海裡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無論趙姨娘如何努力想要將其驅趕出去,它都宛如附骨之疽一般緊緊地糾纏著她,絲毫沒有離去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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