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幾日,葉小山還處於昏迷中時,武茂川就已向部下人等說明了此戰種種前因後果,還據此寫了捷報,上奏朝廷。
所以此時隻作複述,很是順暢,幾句話就把自己的判斷,之後的布置種種事都點到了。
“唯一不曾想到的是,城中龍虎大陣居然如此輕易為逆賊所破,導致城防儘失。但也正由於此,使鐵勒真愈發的孤注一擲,從而被本侯一戰而勝,就連他自身也被我當麵重創,足可換我北疆三十年的太平!”
葉小山就這麼靜靜聽著,麵上也未見多少情緒變化。
倒是武元衡和黃鳴,這時卻現出糾結和不安,對視一眼,終究不敢把心中的真實想法道出。
但其實葉小山的內心也在翻騰,就算不曾聽他們二人的那番話,他也無法苟同定北侯的決定與做法,他隻是有所猶豫,自己真該把一切點破麼?
我畢竟隻是一個宮裡的太監,無論地位身份,還是權利責任,都遠無法和堂堂定北侯相比,甚至他還是如妃娘娘的父親。
這樣一來,除了一時痛快,隻會惹來他的厭煩……
可旋即,葉小山的腦海裡就閃出了一幅幅淒慘血腥的畫麵,那些被鐵勒人衝擊陣亡的將士,那些在城破後被屠戮的百姓們。
那個因為自己力有不逮而慘死的孩子,那個因為孩子死去而絕望自儘的母親,那個……
突然間,葉小山的目光變得堅毅。
要是連我都不敢指出他的錯誤,為那些無辜的死難者要一個說法,那天下間還有人會為他們發聲麼?
到時他們的死會被這場大捷徹底掩蓋,變得無足輕重!
“侯爺,我鬥膽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問便是,本侯自是知無不言。”武茂川笑著說道。
但隨著葉小山第一個問題拋出,他的笑容卻迅速收斂:“敢問侯爺,這次當真算是一場大捷麼?或者說,以如此代價換取一場全殲鐵勒人的大捷真值得麼?”
見對方沉默,葉小山又幽幽道:“我聽說了,這次我們霸州城的傷亡,將士和百姓加到一起足有六七萬之多,而殲敵也不過此數。
以侯爺你多年帶兵守邊的經驗和實力,真就拿不出另一條更穩妥的策略來對付那些鐵勒人?非要以一城軍民百姓的性命為餌,想著畢其功於一役?
侯爺你可曾想過,這一戰後,我霸州城中家家戴孝,無數將士非死即殘,而他們原本可能是不用死不用殘的。
還有,就算之前的戰局逼得您非要引敵入城,再關門打狗,那是否可以早作安排,將損失減到最小。而不是如這次般,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裡,導致城破之時,所有人連出逃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哪怕你說這是為了防止出現軍情外泄,可小侯爺,還有顧先生他們都是你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們總不至於出賣您和朝廷吧,他們總該有權知道您的全盤謀劃,從而早作安排吧?
可你沒有,一直到您率軍回來,大家才知道原來你一直藏身在左近,就這麼看著霸州陷落,等著敵人吞下這個巨大的誘餌,露出所謂的弱點。
可是侯爺,這一切的代價真是值得的麼?在你眼中,這幾萬軍民,真就隻是你用來克敵製勝的一枚枚棋子而已麼?”
葉小山的這一番話並沒有如以往懟人時那般咄咄逼人,但每句話說出來都是那樣的振聾發聵,讓堂堂四象境的大能,定北侯武茂川的臉色也是一變再變。
到最後,他的整張臉都有些蒼白,臉上的肌肉也開始顫抖,張嘴間,卻隻發出一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