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灼熱的氣浪中睜開眼，發現自己在陸家嘴環形天橋的玻璃穹頂下。晨霧中的陽光被切割成菱形光斑，灑在西裝革履的人群身上。這是他最熟悉的場景——如果忽略那些懸浮在空中的全息廣告屏，以及人們後頸閃爍的銀色芯片。
"歡迎來到214號世界。"江小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穿著黑色納米作戰服，左眼裝著機械義眼，虹膜裡流轉著數據流，"您還有2分12秒適應期。"
林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道被晶體劃破的傷口正滲出藍色熒光液體。他摸到西裝內袋裡的老式膠片相機，取景框裡顯示著倒計時：2:11:59。遠處東方明珠塔的尖頂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又在眨眼間恢複原狀。
"這裡是蘇夏完成時間錨點實驗的基準世界。"江小魚拉開領口，露出鎖骨處的條形碼——t214022，"在您終止主世界實驗的瞬間，所有平行宇宙的錨點都開始崩塌。"
二
他們混入早高峰的人流。林深注意到每個行人的耳後都嵌著米粒大的傳感器，每當空中列車掠過時，人群會整齊地仰頭45度。街角的全息廣告正在推銷"記憶雲存儲"服務：梳著民國發髻的虛擬偶像用蘇夏的聲音說："遺忘才是終極自由。"
在南京西路的地下通道，江小魚啟動虹膜掃描儀。牆壁裂開時湧出刺骨寒氣，林深看見成排的低溫艙陳列在幽藍光線中。每個艙體內都漂浮著蘇夏的臉，有的戴著金絲眼鏡在書寫，有的渾身插滿管線，還有的保持著驚恐的表情凝固在最後一瞬。
"214個世界，214個蘇夏。"江小魚的手指拂過艙體表麵的霜花，"她們在各自時空發現了22秒的裂縫，就像您妻子在主世界做的那樣。"
林深撲到最近的艙體前。這個蘇夏穿著白大褂，胸前銘牌寫著"時間管理局首席觀測員"。她手邊攤開的筆記本上，潦草地畫著無數相交的莫比烏斯環，每個交彙點都標著鮮紅的22。
"五年前，主世界的蘇夏發現了時間褶皺的傳染性。"江小魚調出全息投影，"當她用膠片相機記錄下22秒異常時，量子擾動就開始了。"畫麵中，主世界的蘇夏正在調試量子鐘，她身後的培養艙突然迸發強光——正是林深終止實驗時的場景。
三
尖銳的警報聲撕裂寂靜。低溫艙的藍光突然轉紅，某個艙體發出悶響。林深看見穿著旗袍的蘇夏正在拍打玻璃，她身後的背景是1927年的外灘，海關大鐘顯示著2:02:02。
"錨點泄露！"江小魚扯著林深衝向應急通道。在他們身後，低溫艙接連爆炸，不同年代的建築碎片從裂縫中湧出：明朝的青磚與賽博朋克的霓虹燈纏繞，蒸汽火車頭撞上懸浮汽車，青銅鼎裡盛著發光的人造血液。
逃亡途中，林深摸到了西裝內袋的晶體。當他的血液再次滲入棱柱時，時空突然靜止。飛濺的玻璃渣凝固在半空，江小魚的機械義眼停止轉動，整個世界陷入死寂——除了那個穿旗袍的蘇夏。她踏著時空碎片走來，繡花鞋踩過的地方泛起漣漪。
"每個觀測者都是病毒。"1927年的蘇夏摘下翡翠耳墜，露出耳後與江小魚相同的條形碼，"當我們發現22秒的裂縫，就在所有時間線植入了崩潰因子。"她的手指穿過林深胸膛，沒有觸感，卻扯出一串記憶光斑：婚禮上的交杯酒，實驗室的初吻，還有失蹤前夜蘇夏眼角的淚光。
"為什麼要製造裂縫？"林深握緊晶體，感覺它在發燙。
"為了讓你看見。"無數個蘇夏的聲音在虛空中共鳴。主世界的妻子突然出現在身側，白大褂上沾著培養液，"還記得我們的婚誓嗎？"直至時間儘頭"——現在我終於找到了儘頭。"
四
時空重新流動時，他們跌進了1943年的上海。外灘的硝煙與全息廣告交織，穿長衫的報童叫賣著《量子號外》。江小魚的機械臂卡在電車軌道裡，義眼瘋狂閃爍："錨點正在融合！所有世界將在22小時後坍縮！"
林深在霞飛路的咖啡館找到蘇夏。這個世界的她穿著洋裝，正在用鋼筆寫小說。稿紙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當所有可能性同時存在，選擇就成了最殘忍的暴力"
"你終於來了。"蘇夏端起咖啡杯，杯底印著"22"的鎏金標誌，"214個世界，214次實驗。每次你都選擇終止，就像修剪玫瑰的園丁，永遠掐滅綻放的可能。"
林深舉起膠片相機。取景框裡的蘇夏突然變成數據流，身後的租界建築開始像素化："你根本不是人類。"
"是觀察者。"蘇夏的皮膚褪去，露出下麵的量子雲團，"當主世界的我拍到第一張22秒異常照片時，就被時間褶皺同化了。我們是你創造的傷口，也是你唯一的解藥。"
江小魚撞碎彩繪玻璃衝進來，機械臂冒著電火花："時間管理局的清潔隊來了！"窗外，穿著中山裝的士兵正在架設某種脈衝裝置，他們的胸口繡著黑龍纏繞的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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