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的白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正在用斷杖繪製星軌的手突然僵住。艾拉看見他瞳孔深處的齒輪金紋裂開一道細縫,暗紅色血珠順著鼻梁滑落,在羊皮紙上暈染出怪異的圖騰。
“第七聖痕的位置“諾亞的筆尖懸在星圖上方顫抖,“我明明計算過“
艾拉按住他冰涼的手腕,心口的暗斑突然灼痛。三天前在聖殿的惡戰仿佛被某種力量抹除,諾亞不再記得時間魔術的代價,卻開始頻繁繪製相同的十二芒星陣。更詭異的是,每當夜幕降臨,他的影子會分裂成三個不同姿態:執劍的少年、垂暮的老者、以及渾身纏滿繃帶的怪物。
銀發少女的警告在午夜如期而至。這次她的虛影直接浮現在艾拉床頭的銅鏡裡,裙擺星圖缺失了天蠍區域:“去翡翠隘口,在時砂瀑布倒流前取得黎明豎琴。“
當晨霧還纏繞著棕櫚樹時,他們已站在隘口懸崖邊。翡翠色的砂礫在百米深的峽穀中逆流而上,形成十八道懸浮的沙瀑。諾亞的星杖殘端亮起微光,照亮岩壁上被風蝕的浮雕——畫麵裡抱著豎琴的祭司,額頭鑲嵌著與艾拉徽章相同的月牙紋。
“這不是樂器。“諾亞突然用陌生語調呢喃,“是時間錨點。“
暗影比預想中來得更快。十二隻骨翼夜魔從沙瀑中衝出,它們的心臟位置跳動著混沌火種。艾拉揮出的光刃在觸碰到夜魔時突然扭曲,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臂正在沙化。諾亞的防護咒語撞上夜魔群,卻在空中凝結成黑色冰棱——他的時間魔術正在失控。
最年長的夜魔俯衝而下,利爪撕開艾拉的披風。裝著星界羅盤的布袋墜向沙瀑,在觸及逆流砂礫的瞬間,整個峽穀的時間流速開始錯亂。艾拉看見自己的傷口飛速愈合又潰爛,諾亞的白發忽長忽短,夜魔群則在幼體與衰亡形態間瘋狂切換。
“抓住我的手!“諾亞的聲音忽遠忽近。當兩人的手掌相觸時,艾拉感覺有齒輪在血管裡轉動。劇痛中她看清了真相——夜魔群的心臟火種裡,都跳動著微縮的星界羅盤投影。
銀發少女的虛影突然實體化。她赤腳踏上逆流砂礫,每步都在時砂瀑布上踩出金色漣漪。夜魔們發出嬰兒般的啼哭,化作砂礫彙入她的裙擺。當她的手握住懸浮的黎明豎琴時,艾拉聽見三百個時空同時響起的鐘聲。
“現在你該明白了。“少女將豎琴按進艾拉胸前的暗斑,天蠍紋路開始吸收琴弦的金光,“我們既是修補者“
諾亞的驚呼打斷了她的話。青年法師的右眼完全變成齒輪狀,他手中的星圖顯示翡翠隘口正在從地圖上消失。更可怕的是艾拉的倒影——此刻在沙瀑表麵映出的,是個頭戴破碎王冠、手握染血羅盤的女子。
“也是需要被修補的裂痕。“銀發少女與艾拉的倒影同時說完後半句,峽穀底部突然升起青銅巨門。門縫中溢出的不是風,而是凝固成琉璃狀的時間碎片,其中封存著諾亞從未示人的記憶:
十三歲的他顫抖著跪在時之塔廢墟,手中握著導師遺留的懷表;二十歲的他在暴雨中埋葬某個胸口有星芒傷的少女;現在的他正在用繃帶纏繞渾身滲血的軀體
當第一塊碎片劃破諾亞的臉頰時,艾拉終於聽見時砂瀑布的耳語。那不是水流聲,而是千萬個自己在平行時空的悲鳴。她握緊浮現聖痕的豎琴,突然理解為何諾亞總在深夜擦拭那枚永遠走不準的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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