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沒事兒吧?”
羅棣遠遠看著李秀貴仿佛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樣子,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
帶領幸存原住民抗擊匈奴人,這哥們功不可沒,不會就這麼死了吧?
“沒事……您是,燕王殿下?”李秀貴渾身是血,也不知是敵軍的還是他自己的,眯著眼睛看向羅棣,認了好半天才認出是他,聲音顫抖。
“沒想到啊沒想到,京都中的權貴棄我們於不顧,反倒是平日裡聲名狼藉的燕王殿下救了我們一命……”
在和匈奴人苦苦較量的日子裡,李秀貴也曾經猜測幻想過,京都會派哪位王爺前來收複土地,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他猜過富可敵國的平王,仁慈愛民的賢王,聰慧機敏的寧王,卻從來沒把希望寄托在人人都認為是個草包的燕王身上。
可事實卻在他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盼星星盼月亮,沒有盼來想盼的人,卻盼來了燕王殿下,何其諷刺?”
“我信的人背棄我,而平日裡說萬眾唾棄的王爺卻在最後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嗬嗬,笑話,真他娘的都是笑話!”
喃喃自語般說出這番言語後,李秀貴也自知失言,立即單膝跪地,俯身行禮:“殿下贖罪,草民不是那個意思,我……”
羅棣卻趕緊伸出手將他扶了起來,並不在意。
無所謂。
反正李秀貴說的也是事實。
截至目前,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的確不咋樣。
總不能逼著眼前的小夥子睜眼說瞎話吧。
交談詢問之後,羅棣才得知,這百來人原本是鎮上居民,可兩三年前由於世家大族的壓迫,整年辛苦勞作,可好不容易收獲的糧食卻隻能被迫上交國庫,一家人連口飽飯都吃不上,被迫無奈之下才進入山中當了土匪。
雖說不甚光彩,但至少能養活妻兒老小,不至於餓死街頭。
提起過往,李秀貴的眼睛又再次濕潤了。
“燕王殿下,實不相瞞,我李秀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要不是媳婦兒和兒女餓得皮包骨頭,我哪能乾出當山匪的事兒?”
“這兩年裡,遇到富商過境,我便帶著鄉親們搶些吃食。”
“遇到窮人,我們不僅不搶,能幫襯上的,還會多幫襯兩把。”
“大家都是為了討生活,何必互相為難?”
“若是能一直這般持續下去,也算歲月安好……可匈奴人忽然大批入境,朝廷也不管不顧,我好不容易養活的媳婦兒女都死在了匈奴人的拳頭之下。”
“但凡是個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土地被外族當成放馬牧羊的後花園!”
眼前浮現出妻兒慘死的畫麵,李秀貴恨意再次湧上心頭。
家仇國恨,雙重加持,他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一人苟活?
哪怕是豁出這條命,他也要將抗擊匈奴四個字履行到底!
一番義憤填膺的自白,聽得羅棣心中也感慨萬千。
他目光掃過麵前灰頭土臉的一眾原住民,鼻子發酸。
近些年來,大齊烏煙瘴氣,貪官汙吏四處都有,百姓籠罩在麻木絕望的烏雲之中。
許多慘遭不公的百姓萬般無奈之下選擇了自儘,像李秀貴他們這般受儘折磨仍能保持英雄氣概、堅持最後一絲血性的,已經不多了。
雖說是山匪出生,可人卻是個頂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