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人聲鼎沸,擁擠不堪。
劇烈的震動與轟鳴之後,如長蟲的鋼鐵巨獸在褐黑的鐵軌上緩緩停下。
在站口伸長了脖子往裡望的人群登時一擁而上,蟲蟻一般湧動的黑色浪潮注入車廂內。
段沂萱坐在頭等廂的窗畔,透過窗望了一眼仍在奮力往車上擠的吵嚷人群,眉頭輕撇。
又臟亂又吵鬨,和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她根本想象不了。
此番乘車,是從江京返回申城。
半月前,她隨母親北上去看大嫂子生產,這是段家的第一個長孫出世,全家人都很在意。
餐車送來了精致的午餐,看著樣式倒是不錯的。
煎熟的牛排,土豆泥和牛奶也備得齊全,隻是滋味和段沂萱素來吃慣的西餐大相徑庭,牛肉熟過了頭,像是在嚼稻草,調味也一言難儘。
偏偏又是在這顛簸搖晃的火車中,嗡嗡噪音本就吵得段沂萱一陣陣頭暈,全然提不起胃口。
她嘗了兩口便放下了刀叉。
“萱萱,你晨起便未怎麼進食,午飯還不多用些?抵達申城還需不少時辰呢。”
母親見她麵前的餐盒沒怎麼動,開口勸了她一句。
“我沒胃口。媽你自己吃吧。”
段沂萱下意識抬手整理起頭紗和小洋裙的裙擺。
這是時下最時髦新潮的打扮,腳上穿的是從西洋重金淘回來的白蕾絲高跟鞋,她一路小心地護著,見沒沾上這破舊車廂裡的一點灰,才終於放心下來。
從高跟鞋收回視線的瞬間,段沂萱回眸瞥見自己後麵坐著幾個奇怪的人。
四五個穿著筆挺軍裝的士兵正一臉肅穆地守衛著後麵角落裡那個穿著黑呢西裝的男人。
看他們衣服上的軍銜,最低也是個上校的官職,看似來頭不小。
段沂萱注意了一下那個角落裡的男人,他戴著黑色禮帽,帽簷壓得極低,手上正拿著份報紙在閱讀。
即使看不清他的麵目,段沂萱也注意到他周身迫人的氣場不同於旁人。
就在要收回目光的前一刻,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那個男人猛地朝她的方向轉過臉來!
一雙如墨漆黑的鷹眸,散發著森森寒氣,她隻看一眼便有種身為獵物,卻被獵手鎖定的恐慌。
他微微眯眼,抬手提了提帽簷,露出淩厲上挑的眉峰,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這……這是怎麼了?
饒是段沂萱沒乾什麼虧心事,被人這樣盯著看也不由心底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