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真人收徒真傳，是玉泉山的盛事，本紀元極有可能隻有一次，童子們準備異常充分。
從瓊漿玉露，到金花仙桃，從悟道茶葉，到上品靈果，應有儘有，一應俱全，就差沒有把龍肝鳳髓端上來。
“為什麼沒有龍肝鳳髓？”
小楊戩望向司職後勤的童子，眼瞳浮現一絲疑惑，他母親雲華仙子曾說過，天庭宴會必備的一道菜龍肝鳳髓，為諸神所推崇。
後勤童子陪笑道：“小老爺明見，咱們三清玄門不興血食，以清靈為上品，故而沒有準備。”
“小老爺若是急要，我們這就去雲夢澤中抓幾條半神蛟龍，割一些龍肉。”
“算了。”小楊戩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道：“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我輩玄門弟子，不必為了一時口腹之欲，濫殺生靈，還是放了吧。”
後勤童子討好一笑，恭維道：“小老爺果真是宅心仁厚，有真仙風采，不愧是玉虛嫡傳。”
“隻是雲夢澤豢養蛟龍，已成慣例，咱們不去買，可其他神族喜好血食，蛟龍該死還是得死。”
“豢養蛟龍？！”小楊戩微微一驚，下意識問道：“都是什麼人在豢養，就不怕真龍報複嗎？”
天庭開宴會吃點龍肝鳳髓沒有什麼問題，旁人將蛟龍做成產業，簡直是將龍族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
後勤童子失笑道：“小老爺有所不知，雲夢澤中除去為人族共主訓龍的豢龍氏之外，養龍最多便是龍族己身。”
“龍族自己在豢龍？！”
楊戩頓時眼瞳一縮，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忍不住追問道：“龍族不是神靈種族嗎？不是昔日的洪荒霸主嗎？怎麼會販賣自己的族人？！”
後勤童子收斂笑意，望著楊戩，肅然道：“小老爺在玉泉山可以說說，萬不可跑到真龍麵前去說，會憑空招惹許多龍神敵視的。”
“龍族是神族不假，可蛟龍不是神族，隻是半神，隻是神裔。”
“龍性本淫，真龍與其他種族雜交的龍子，因血脈不純可稱蛟龍，真龍若過水撒尿，水中遊魚食了成龍，亦是蛟龍。”
“在重視血脈，等級森嚴的龍族當中，蛟龍地位極其卑微，猶如人看猴子一般。”
“不少真龍視蛟龍為恥，甚至有吞吃蛟龍的習性。”
“原來如此。”小楊戩低聲一語，他聽聞龍族等級森嚴，沒有想到嚴苛到這般地步。
真龍根本不把蛟龍當族人，而是當成附庸，當成工具，當成圈養的一頭頭肉畜。
說蛟龍是龍族一員，相當於說猴子是人族一份子，自然有龍神敵視。
“龍神如此，其他神族是否一樣？”
小楊戩思索片刻，對母親口中的天庭神道有了幾分疑惑，高高在上的天宮不再是神聖光明，而是籠罩上一層血色的麵紗。
神道究竟是什麼樣子？！
楊戩心中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因為雲華仙子隻會給孩子顯現美好的一麵，不會過多提及天庭的黑暗，神道的複雜，以及古神的祭祀。
哪怕是雲華仙子被天庭抓走，神道在楊戩心中依舊是執法者的形象，象征天地間最大的權威。
然而，這一刻高高在上的神靈沾染了一絲陰暗的灰塵。
“這是為什麼呢？！”
“老師，師伯，師叔他們正在論道，沒有時間回答我的問題，等等……為什麼不問問神奇的申公豹師叔呢。”
楊戩眼前一亮，接過後勤童子手中的茶葉果盤，轉身去找申公豹。
“神啊。”
一株道樹下，申公豹靜靜地躺在一張太師椅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極其愜意溫暖，手中托著楊戩遞來的果盤，啃著一枚光陰冰晶靈果，滿嘴含糊道：“楊戩，你覺得狂風暴雨，雷霆閃電，這些天象有感情嗎？”
天象有感情嗎？！
楊戩不假思索道：“當然沒有。”
如果天象有感情，整個宇宙就是無比祥和，不會有各種自然天災。
“是了，天象沒有，古神自然也沒有。”
申公豹目光深邃，回憶在殷商的歲月，沉吟道：“古神眼中，他們本就是道，本就是自然。”
“狂風暴雨是他們，微風細雨也是他們，風調雨順還是他們，降下甘露，普度眾生依舊是他們。”
“這便是神性，古神的神性與道同在，神性與道性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區彆。”
“對於他們而言，一場場盛大的收割祭祀，各種慘無人道的血祭，就如同人吃飯一樣，沒有任何區彆。”
“天地萬物是平等的，人的性命與一粒麥子沒有區彆。”
“祭祀的情緒，取悅他們，都是道的一部分。”
“太初有神，神與道同。”
“這就是神！”
“這就是神！”小楊戩腦海猛然一下子炸開，對神靈的認知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世界觀重新構造了。
申公豹趁著這個空檔期，多往嘴裡麵賽一枚光陰冰晶果，剛才吃的著急，沒有品嘗出味道來。
這一次冰寒的舌尖炸開，如同果凍一般的順滑，冰冰涼涼的汁水順著喉嚨咽下，隨之而來是太陰大道與光陰之道的感悟。
那種厚重塵封的道韻流轉，象征光陰的河流，在申公豹身側轉動，他對時間大道感悟更上一層樓。
地仙掌空間，天仙掌時間，想要證道天仙，時間大道的造詣必須爐火純青。
其他地仙可以用數萬年，乃至十萬年的光陰去揣摩，去觀測，去體悟這種時間的變化，這是長生種的特權。
但，申公豹證道方才一千年，對光陰的感悟還很淺薄，沒有那種歲月沉澱，時光無情的體悟。
光陰冰晶靈果蘊含的大道碎片，恰好能幫助申公豹完成這一項積累。
“可惜……收徒大典就這一次。”
申公豹遺憾地砸砸舌頭，這種幫助地仙感悟天仙境界的靈果，放在任何一個勢力都是無比珍貴的東西。
唯有在玉鼎真人收徒，這種盛大的典禮上麵，才能蹭吃蹭喝。
“可，我看見的神不是這樣的。”
小楊戩皺起眉頭，一臉苦惱，絲毫沒有發現申公豹已經快將一盤子靈果炫完。
雲華仙子作為天庭公主，自然也有二三好友，或恭賀，或勸說，或敵對。
不管立場如何，不管情緒如何，這些神靈都表現出了人性的一麵，表現出各種情緒，不同於單純的道性古神。
“因為純粹道神隻存在於先天，隻存在於開天辟地之前。”
“開天辟地之後，隨之後天生靈的增加，先天神也被道染，被賦予許多後天之物。”
申公豹微微一揮手，將一枚果子的果核與果肉分離，指著果核道：“這是古神的真靈，永恒不變，獨立於時空之外。”
緊接著，他又指向果肉道：“這是神的靈魂，真靈不變，但，靈魂卻會隨之時間萬物的變化而變化，或成熟，或腐朽，或冰凍，或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