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將回廊上的青磚染成霜色,蘇瑤赤足踏過廊簷垂落的夜露,濕漉漉的腳踝纏著未散儘的熱霧。
她將青色衣襟扯得鬆垮些,故意露出半截脖頸——那裡還泛著溫泉蒸出的薄紅,像雪地裡洇開的朱砂。
“叩門該用指節而非劍氣。”
門內傳來玉磬相擊般的清音。
蘇瑤慌忙收回點在雕花門上的指尖,腕間青玉鐲磕在銅環上,當啷一聲驚碎了簷角冰棱。
“夜已深,此地不比道門清淨,靈力波動難免驚擾旁人。”
推門時帶進幾片梅花,正落在清風擱在案上的《南華經》間。
老人銀發未束,披著件半舊的素白道袍,正在用鶴羽筆蘸取朱砂。
蘇瑤注意到師父案頭換了新硯,墨色裡摻著金粉,映得他腕上那串菩提子越發瑩潤。
銅鶴香爐溢出白檀輕煙,將清風的銀發暈染得似霧中鬆枝。
蘇瑤垂首盯著案頭跳動的燭影,耳尖漫起與脖頸相似的薄紅。
廊外月光漫過階前時,總要先在清風肩頭停一停。
那襲半舊素白道袍垂落如鶴鳥收攏的羽翼,銀發似終年不化的雪山巔頂的積雪,鬆鬆披散在霜色廣袖間。
眉骨處兩道淺青血管如冰層下遊動的玉脈,襯得額間三道橫紋愈發似古琴絲弦,每道褶皺裡都蓄著百年光陰凝成的鬆脂香。
老人麵龐清臒如雪後瘦梅,下頜線條隱入垂落的銀須裡。
那須發並非全然雪白,近看能辨出幾縷極淡的鴉青色,仿佛有人將褪色的墨字浸在月華裡漂洗過。
最奇是那雙眼,瞳孔外圈泛著琥珀色光暈,內裡卻幽深如千年寒潭,映著燭火時會流轉出青金雙色。
十指關節分明如梅枝分杈,執鶴羽筆時小指總不自覺微微上翹,露出腕間菩提串壓著的一線舊疤。
頸側皮膚薄如蟬翼,隱約可見淡青血管中似有星輝流動,分明是已臻化境的周天功法自行運轉的征兆。
道袍領口磨出毛邊的位置,總彆著枚玄鐵打造的太極扣。
衣擺處針腳細密的補丁疊著補丁,卻用銀線繡著二十八星宿圖,行動間衣袖灌滿山風,星子便隨著褶皺明明滅滅。
不僅不顯得寒酸,反而更襯出一股出世之氣。
吐息仍如春溪破冰般清潤平和,發梢縈繞的也不是檀香味,而是混著藥草清苦與梅蕊冷香的獨特氣息。
光是嗅著,她心跳就加速。
“師傅”蘇瑤小小的叫了一聲,此時清風才抬起頭來,瞧見自家徒兒頂著紅彤彤的臉蛋站在門口。
“快快進來快快進來,外麵天寒,門口有風。”老者起身,“便是結丹之境,也該注重禦寒保暖,不抵仙人之姿,終有五氣之衰,要注重些保養的。”
清風走去把房門掩上:“乖徒兒,來找為師所為何事?”
燭花在青瓷燈盞裡爆出顆紅豆大小的光斑,驚醒了凝在雕花門上的梅影。
蘇瑤跪坐在雲錦蒲團上,膝頭堆疊的煙羅裙裾浸著未乾的夜露,偏還要將脊背繃得筆直,像把剛出鞘便急著邀功的青鋒劍。
“師傅,您可瞧了徒兒在秘境中的表現?”
少女臉頰紅撲撲的,半晌也消不下去,剛剛開口,就想找根柱子一頭撞死。
喵的,明明之前聽姚夭言說攻略技巧的時候也不難啊,為什麼等自己上手的時候,就這麼費勁呢?
“表現?嗬嗬,自是瞧見了的,不愧是為師的好弟子,鐮法熟練,動作紮實,運功恰到好處,長進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