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澤覺察出販子話裡的異樣,快步走到牲口棚前。
當著他的麵,那匹棗紅色的長臉牲口奮力地嚼著混了豆子的乾草。
它頭上一對耳朵跟著一動一動的,活像隻啃草的兔子。
看著那對耳朵,崔澤在心裡默默問候起了魏榆。
等問候到魏榆的親爹魏來,崔澤沒好意思下口,無可奈何地停下。
他大爺的,是騾子……
……
崔澤半黑著臉,一手牽著騾子,另一手扯著魏榆,走出小院。
“你說帶我來買戰馬,就帶我來這個?”
崔澤替魏來和魏家娘子咬緊了後槽牙,“你還請了假,荒廢功課。”
“而且你爹是禦林軍,騎射了得,你分不清騾馬……”
崔澤在腦子裡把整件事過了一遍,差點被魏榆氣笑。
魏榆悄悄伸手,摸了把騾子的長耳朵。
“我怎麼可能分不清騾馬。”
崔澤聞言,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魏榆。
魏榆一臉鬼精地回看他,臉上閃過的精光和他榆木小疙瘩的諢名半點不搭。
“先生你上馬,不是,上騾。”
“我牽你回去。”
崔澤看著魏榆鬼精的那張小臉,氣鬱難耐,當場給魏榆來了個腦瓜崩。
“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魏榆把手從崔澤手裡抽回來,先撓了撓腦袋。
然後,他恭敬地向崔澤作了個揖。
“先生,這騾子是慢,但是走得穩。你身上的傷,沒幾個月是好不全的。”
“你就要去青州了,八百裡的路,走得不穩,哪行呢?”
聽了魏榆的話,崔澤雖然仍有氣惱。
但還是翻身上了騾子,任魏榆牽他回家。
他想,這也許是一個小孩子為數不多的,體諒自己老師的辦法。
魏榆牽著騾子,求穩,走得慢慢的。
他邊走邊說:“先生,等你到了青州,肯定有不少馬,你是主帥,拿著這騾子換匹馬,沒人敢說你的不是。”
“青州的兵,總不好意思讓自己老大,騎著騾子去跟北羌人乾仗吧。”
魏榆說罷,回頭跟崔澤做了個鬼臉。
“先生,彆太正人君子了,有時候使點兒指騾為馬的手段,也好。”
“免得被小人欺負。”
崔澤騎在騾子上,一路坐得穩穩當當。
他的心被魏榆的話捂著,暖得像被人塞了個灌了熱湯的皮囊子。
他心裡的冰開始化。
“我的事,讓你費心了。”
魏榆走在前麵,把腦袋搖成了個小撥浪鼓。
“沒有沒有,我該做的。”
“要不是怕你不答應,我都不會瞞你。”
崔澤聽得好奇,“你怎麼就覺得我不會答應?”
魏榆轉回頭,歎了口氣。
“先生,你瞧瞧自己身上的傷。”
“傷是怎麼來的?一百廷杖,你一棍都沒少挨。”
“為了林家,值得嗎?”
魏榆不指望提起林家時,林先生能說出什麼他愛聽的話。
結果今日的崔澤溫和地說出了狠話。
“不值得,所以我打算改回本姓,讓林家自生自滅。”
崔澤說罷,扯著韁繩,夾住騾馬肚,硬是把騾子騎出瀟灑戰馬的風姿。
“所以往後,叫我崔先生。”
魏榆猛地一聽,呆在原地。
“先生,你怎麼……難道人到中年,終於開竅了?”
要不是騎在騾子上,崔澤恨不得繞回去,再給魏榆一個腦瓜崩。
臭小子會不會說話?
魏榆不管崔澤心裡對腦瓜崩的盤算,樂得兩個嘴角都翹了起來。
“先生,你在這等著,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個辟邪的香囊。”
“你可彆中邪,再對林家掏心掏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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