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崔澤問得半晌出不來聲。
崔澤索性把韁繩遞得離老夫人的手更近,近到觸手可及。
韁繩離她太近,老夫人避無可避,反問道:“你真要逼死我?”
她顫著聲:“好啊,那我就死給你看!讓你背上不孝的罵名!”
老夫人張開手去握韁繩,結果碰到在冰冷的韁繩的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她把手縮了回去。
縮回手以後,老夫人總覺得指尖黏膩膩的。
她把手放到鼻尖嗅了嗅。
不聞不打緊,一聞,她整個人跌在地上。
沾在她手上的,是血!
崔澤靜靜地看著老夫人被一點血嚇破膽。
他純粹的雙眸平得像毫無漣漪的凍湖。
林家人,都是這樣,貪生怕死。
他無意再與老夫人糾纏。
崔澤二度揪起林君成,用韁繩將人捆住,拽向門外。
林君成一路慘叫:“奶奶,救我!”
但這次,老夫人跌坐在地上。
她低著頭,再也不說什麼乖孫兒,奶奶救你了
最後,天穹之下。
林家無人阻攔,崔澤牽著鬢發散亂的林君成,踏府而出。
……
出府後,崔澤停下腳步辨了辨衛尉司的方向。
在刹那間,他察覺,有一雙眼睛混在人群中,暗暗窺伺著他。
他即刻回頭,卻隻看到兩三個再尋常不過的路人。
當中沒有那雙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眼睛。
崔澤心中微微泛起不安。
思慮再三,他拽住林君成,邁著闊而急的大步,向衛尉司而去。
……
肅國公府的馬車剛在衛尉司門前停穩。
還未推開車門,蘇靜妤就已聽到了一雙木輪嘎吱碾過的聲音。
她推開車門,不等車夫擺好下車凳,提起襦裙便跳了下去。
大門前,台階上,肅國公府的世子,她的丈夫戚如陌,正坐在輪椅上笑著望她。
戚如陌的嗓音溫柔得像春日波光粼粼的碧水
“夫人未免太淘了些。”
“下次不許再這樣,要乖乖地等車夫放下車凳。”
蘇靜妤抿了抿唇,小聲道:“下次的事,下次再說。”
她綻開淺笑,越過台階,如蝶兒一般,落在戚如陌的身邊。
林念瑤見到這幕,羨慕得眼睛都忘了眨。
她靜默著,邁上衛尉司的台階。
在她上台階的幾個瞬息,她心裡羨慕催化成了苦酒。
苦酒的名字,叫嫉妒。
她嫉妒她不能與傅玉同如此往來。
更怨恨林澤不會這般溫柔地關懷她。
女子想要的不過是一份盛滿溫存的關心。
傅玉同礙於世俗無法給她。
那林澤呢,她的丈夫為什麼不能給她?
戚如陌眷戀地將夫人看夠以後,才分出一分餘光去瞧林念瑤。
隻一眼,戚如陌便認出了她。
他不欲與她交談。
因為他記得林澤接替禦林軍統領的職位後,是如何事事儘心,替他儘他儘不了的責任的。
他也記得,本該意氣風發的林澤又是怎樣被廣平侯府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折磨到心灰意冷,滿身重傷的。
他故意對蘇靜妤說:“夫人,這位是誰家的夫人?”
“我聽說今日玉泉坊請了沙洲的胡姬,載歌載舞的,很熱鬨。”
“夫人要不要帶她去瞧瞧?”
蘇靜妤沒察覺出戚如陌對林念瑤的厭惡。
她彎腰替他掖好蓋在他腿上的毯子。
“胡說了不是?看什麼胡姬。”
“這位是林侯爺的夫人,我帶她來,是有正事的。”
戚如陌冷冷地歎了一聲:“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