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儘,溫北君已帶著溫瑾潼來到前線營地。六歲的小女孩坐在父親肩頭,好奇地東張西望。軍營中玄鳥旗幟獵獵作響,將士們鎧甲鮮明,刀槍如林。
"爹爹,那些叔叔為什麼都穿著鐵衣服?"溫瑾潼扯了扯溫北君的耳朵,聲音清脆。
溫北君將她從肩上抱下來,讓她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那是鎧甲,可以保護他們不被敵人傷害。"
小瑾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目光卻被遠處飄揚的旗幟吸引。她伸出小手,指向山坡上那麵最大的玄鳥旗:"爹爹,那個旗子比其他的都大!"
衛子歇從後方走來,鎧甲上還帶著晨露:"那是主旗,小小姐。插在主帥帳前的。"
溫北君蹲下身,與女兒平視:"瑾潼知道為什麼要把旗子插得那麼高嗎?"
小瑾潼咬著手指想了想:"因為...因為要讓所有人都看見?"
"對。"溫北君指向遠方隱約可見的山脈輪廓,"那裡就是齊國的土地。我們的旗子插得越高,他們就越能看清楚。這個旗子就像是爹爹,如果爹爹站的很高,瑾潼是不是離的很遠就能看見爹爹,如果看見了爹爹是不是就會感覺安心,他們也是一樣,我們魏國人,隻要是看見了這個玄鳥旗,就能想起魏國的人。"
小女孩突然掙開父親的手,跑到一塊平坦的石頭上,踮起腳尖模仿旗杆的樣子:"那我也要當旗杆!"
溫北君失笑,走過去將她抱起:"瑾潼比旗杆重要多了。"他的目光越過女兒的發頂,望向遠處的山脈,眼神漸漸冷峻,"子歇,斥候回來了嗎?"
衛子歇壓低聲音:"剛回。齊國大軍已在三十裡外紮營,看陣勢是要從北麵包抄。"
溫北君點點頭,轉向懷中的女兒:"瑾潼,爹爹要和叔叔們說些事情,你先跟鳶姐姐玩好不好?"
溫鳶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一襲紅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她走過來接過小瑾潼:"來,姐姐帶你看小馬駒去。"
待兩人走遠,溫北君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地圖。"
衛子歇迅速展開羊皮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山川河流與軍隊布防。溫北君的指尖沿著一條蜿蜒的山路移動:"淩基想從這裡突破,切斷我軍與漢國的聯係。"
"先生,探子說齊軍前鋒已至黑水澗。"衛子歇指著地圖上一處狹窄的山穀,"若讓他們占據此地..."
溫北君突然抬手打斷他,目光轉向不遠處的草坡——小瑾潼正和溫鳶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什麼。他眯起眼睛:"等等。"
他大步走過去,溫鳶抬頭:"叔?"
溫北君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線條上。小瑾潼正專心致誌地用樹枝在泥土上劃來劃去,嘴裡還念念有詞:"這裡是山,這裡是河,小馬駒從這裡走..."
"瑾潼在畫什麼?"溫北君輕聲問。
小瑾潼仰起小臉,眼睛亮晶晶的:"我在畫地圖呀!鳶姐姐說軍營裡都有地圖,我也要畫一個!"
溫北君蹲下身,仔細看著那些雜亂無章的線條。突然,他的瞳孔微縮——在小瑾潼的"地圖"上,幾條主要路徑竟與真實地形驚人地吻合,尤其是那條通往黑水澗的小路,被她用樹枝反複描畫,形成了一個明顯的標記。
"瑾潼怎麼知道這裡有條路?"溫北君指著那條"路"問道。
小瑾潼歪著頭想了想:"不知道呀,就是覺得應該從這裡走。"她突然指著遠處一座隱約可見的山峰,"那裡有個大妖怪,小馬駒要繞開走。"
溫鳶與溫北君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座山峰正是齊軍先鋒駐紮的地方。
溫北君摸了摸女兒的頭:"瑾潼畫得真好。"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飴糖,"去找子歇哥哥要水洗手,然後吃糖。"
待小瑾潼蹦蹦跳跳地跑開,溫北君迅速用腳抹平了地上的"地圖":"看到了嗎?"
溫鳶點頭,聲音壓得極低:"她指的那條路,是我們斥候剛發現的秘密小徑,連地圖上都沒有標注。"
"而且她說那裡有"大妖怪"。"溫北君的眼神變得深邃,"齊軍先鋒就在那個方向。"
溫鳶倒吸一口冷氣:"叔,這太..."
"不可思議?"溫北君苦笑,"碧水生前常說,瑾潼的夢總是特彆準。"他望向正在溪邊洗手的女兒,小小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那麼脆弱,"我本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溫鳶輕聲道:"或許這就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