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勝頃刻之間已經添了三四道劍傷,更麻煩的是,周圍飛天神兵已經在高封的掌控之下,又圍攏了過來。
高封本人也仗劍殺來,離的比高廉略遠一些,每一舞劍,就是一陣陰慘慘、昏黑無光飛沙走石,貼著地麵吹襲過去。
公孫勝不得不暫用拂塵招架高廉,分出古劍刺向地麵,定住飛沙,逼退飛沙裡蘊藏的毒煙。
戴宗看見公孫勝險象環生,心裡焦急不已,邪氣屏障還在,他的神行之術根本走不遠,一咬牙索性直接衝上去,助公孫勝作戰。
可惜他的神行之術,用來跑路頗具奇效,若用來打鬥,短距離的騰挪,也不見得格外靈活,打退七八頭飛天神兵之後,就被更多飛天神兵纏上,疲於應付,連公孫勝周圍三丈都沒進得去。
林靈素往那邊看了一會兒,低頭看看綁在自己雙腿之上甲馬,眼裡露出嫌棄之色,視線卻還是仔細觀察著甲馬上的神像圖案。
那神像身穿軟甲,外罩紅袍,腳下實是一團烏雲,勉強能看出個馬頭的樣子,瞧著當真不像什麼正神。
“原來是三山九侯的縮地法,那段咒語怎麼念的來著?一步百步,動如縮地,後麵還有……”
林靈素想了想,想不起來,右掌虛虛向下一按,“算了,三山九侯,聽我號令,走。”
咒語法訣,步驟繁瑣,往往既要講究音節文字,又要講究手指掐印配合,還要在心中存想相關神靈精怪。
林靈素這樣隨便一按手,一句號令,本來該連路邊的一隻螞蚱都不會搭理他,但他體內僵硬雜亂的法力,已經被理出了一縷順暢的清氣,仿佛亙古不化的冰山上流下了一道細泉。
那神行馬甲碰到這樣少的一點清氣,居然還顯得不堪承受,頓時被強行激發,兩團火焰也似的雲光,從腿腳上升騰起來,林靈素的身影,筆直往前一撞。
嘭的一聲巨響,被他撞到擦到的幾十頭飛天神兵,相繼騰空跌落出去。
公孫勝急忙一個旋身,避開了身後衝過來的這股強風。
高廉本來正一劍殺向公孫勝,有些停不住手,哪管麵前站的是誰,索性一劍直刺在林靈素胸口。
當!!
布滿重濁之氣,堅固不壞的邪劍,當即彎成了一個危險的弧度,劍尖頂在林靈素胸口,刺不進去半分。
劍身猛然一彈,反而把高廉給彈的倒退了出去。
林靈素腳上的甲馬已經化作灰燼,目光冰冷的盯著高廉高封兩人,趁著那一縷清氣餘韻未散,雙手抬起,兩邊掌心都內凹三分,手掌拍在一起。
周邊風聲頓止,空氣嗡然震響,緊接著就是一道難以言喻的霹靂雷聲炸在耳邊。
清晨打雷!
這一聲,仿佛是天神手裡的響鞭,驚醒了群山晨霧,聽得公孫勝、戴宗及眾村民渾身一麻,而後便是通體舒坦。
但是同樣聽到這個雷聲的那些飛天神兵,感受可就完全不同。
離林靈素稍近一些的幾頭飛天神兵僵在原地,體內哢嘣作響,完整的骨架直接從背後彈射了出來。
血肉皮囊,都化作灰燼。
遠些的飛天神兵,身上也飄起了些飛灰似的事物,一排排的倒了下去。
高封哇哇的大口吐血,苦心祭念了多年的三百頭飛天神兵,一下子廢了個乾淨,腰間的葫蘆也布滿裂痕。
他驚恐萬分的看著林靈素,腳底下連連後退,尖叫一聲,扭頭便逃。
高廉也嚇得退了好幾步,劍柄在手裡打了個滾,掌心布滿汗水。
“嗬,嗬。”
高廉喉結動了動,強笑道,“元妙先生,本官是奉官家旨意,請伱去汴梁做客而已,這兩個人無緣無故把你盜走,這才惹得我們兄弟來追,既然你也不想去,本官這就回到汴梁,向官家說明原委,以後絕不再來打擾先生。”
林靈素保持著那個鼓掌的動作,冷哼了一聲,道:“滾吧。”
高廉眼神一閃,連連點頭,腳底下卻是不退,驟然一劍遞出,刺中林靈素咽喉。
公孫勝和戴宗失聲驚呼。
林靈素眼皮也抬高了些,怒視高廉。
“隻會瞪眼,果然!果然!”
高廉額頭上冷汗津津,一劍得手,這才大笑道,“你這老賊囂張跋扈的名聲誰沒聽過,居然真的這麼好說話,果然是虛張聲勢,沒有餘力了!”
他講話同時,手腕一抖,唰的一聲,接連刺出二十三劍,二十三次劍尖的落點都在同一個位置。
等他收劍一看,劍尖上甩下極小的血珠,血珠落地,就變成了一顆水滴狀的白銀,熠熠生輝。
‘血氣墜地成銀,這老賊的修為,果然跟傳聞裡一樣高明。’
高廉心中也是有些發毛,林靈素被他全力刺了這麼多下,咽喉的那點傷口,看起來也就針眼大小,破皮之後的阻礙反而更強了。
好在這老賊現在不能動,還是先解決了其他兩個為妙。
戴宗和公孫勝已經衝殺上來,高廉奮力一揮劍,戴宗哪裡抵擋的,公孫勝拂塵一甩,纏在戴宗身上,銀絲厚重,擋了這一劍,但也斷開不少。
戴宗整個人都扯著拂塵飛落出去。
空中斷裂的銀絲亂飄,公孫勝隻剩一劍在手,被高廉窮追猛打,打鐵一般連劈六劍,逼得公孫勝沒有施展法術的機會,鬆紋古定劍就已經脫手,砸落在地。
高廉再發一劍,直取公孫勝麵門。
公孫勝心中哀歎一聲:‘吾命休矣!’
叮!!!
高廉的劍陡然偏開,整個人都收不住力,往側麵踉蹌出去三四步,驚疑不定的看了眼自己的劍,劍脊上已被砸出一個淺坑。
那些飄灑的銀絲之間,多了一抹搖搖擺擺的綠意。
公孫勝定睛一看,是一片草葉。
剛才就是這片葉子,砸開了高廉的劍鋒。
綠葉來處,在十丈……三十丈……五十丈……百丈開外!
公孫勝的視線追索過去。
百丈開外,這是一條經鄉民長年累月踩踏出來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附近僅有的一座山神廟裡去。
路上走來一位手捏草葉、身邊縈繞著清涼風霧的人,看第一眼時,他身上穿的好像還是一件形製古怪的衣服。
但一恍惚間,再看,那人穿的分明是一件素雅長袍,隱有金紋。
公孫勝看得眼熟,突然發現,那人身上的長袍,除了顏色不同,全然就跟自己身上的鬆鶴道袍一模一樣。
清晨的霧氣出奇的冷,公孫勝和高廉,一個道士,一個妖人,竟不約而同的產生一個荒誕的念頭。
傳說山精鬼怪,隨物任化,這來的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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