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大陸的大草原,一望無垠,山脈綿延,曠野皆綠。
數以萬計的野獸族群在這片草原上活動,但也有很多的城池建立在其中。
所謂千乘國,其實就是禹宮山脈旁邊不遠處的一座大城,已經有了近千年的曆史。
當年建立城池的人就在城市周圍遍植樹木,開鑿湖泊,引導水流,多年下來,這城池周圍就形成一片森林,鳥語花香,百草芬芳。
但是今日,整個千乘國,都籠罩在一股混亂的氣息之中,如煙如瘴,讓人看不清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像是地磁紊亂,又像是本該非常精妙的諸多法力神通,意外崩潰、錯亂後,散發出來的氣機亂流。
千乘這個詞,有三種含義,一來代表兵車極多,二來是用來代指諸侯國,所謂諸侯國中,大國萬乘,小國千乘。
三來,則是地名。
傳說在春秋時期,齊景公有馬千駟,田於青丘,故將青丘改名為“千乘”。
所謂千乘就是青丘,源遠流長,有著無數與這個地方相關的美麗傳說。
然而,與齊景公有關的那個千乘,實際上是在中土大陸的齊魯大地。
之所以南疆也有這樣的地名,是因為當年眾仙出海之後,在這些荒無人煙的地方建立城池,遷移了很多百姓。
為了讓他們能對這陌生之地有幾分熟悉,也為不讓他們忘本,於是,就引經據典,牽強附會,從一些古老的傳說中摘出詞句,賦予這些荒蕪之地。
南疆、東荒都是這樣,甚至還不止局限於地名。
比如南疆大陸,本來有一些土人部落,見到眾仙建造的城市之後,以為神跡,前來歸附,就有修行者翻閱古書,從山海經裡拿出一段記載。
說山海經的海外南經之中,提到厭火國,其國人,全身長有黑毛,形貌如同猿猴,居住的地方熱浪滾滾,跟南疆大陸的這些部落剛好相似。
因而就把這些人,稱之為厭火國人。
那個時候來到海外南疆的佛門修行者,大多都喜歡招收厭火國人為門人弟子,教他們練成護法力士,追隨高僧出行,頗顯氣派。
千年之中,厭火國人早已歸化,再也分辨不出土人模樣,使用中土流傳過來的文字禮儀,但依舊對佛門最為尊崇。
此刻,千乘國的東四大街上,正有一個據說自己家有厭火國血脈的力士,奮不顧身,舞動鐵棍,擊退一群烏鴉,把被烏鴉圍困的年輕僧人,拖回院中。
這院子廣闊,建築頗多,小橋流水,假山竹林,一派悠然閒適的氣度。
院外還掛著一塊匾額,上書“石鼓書院”四字。
說來也怪,那些眼放紅光,利爪如鐵的烏鴉,並不敢真正進入那座書院,即使成群結隊的在周圍盤旋,也不曾越過高牆分毫。
書院內各處已經擠滿了人,隻有前院還有一點空地,盤坐著一些氣勢不俗的道士、儒生、僧人。
其中一個老僧左手捂嘴,連連咳嗽,右手卻彈出一道金光,落在那個滿身血跡的年輕僧人身上。
年輕僧人的心跳頓時又穩定起來,昏昏睡去。
“此僧並非我寶日王寺的門人,不過能多救一個,也是好事。”
老僧對鐵棍力士說道,“阿巴,你也休息一番吧。”
阿巴喘了口氣,說道:“長老,僧人是寶,每救一個僧人的功德,都勝過救七個俗人,我再去多救幾個僧人回來,功德越多,來世生活越美好啊。”
這話一出,周圍就有幾個人眼神微妙,倒也不見怪那力士,隻是頻頻落在老僧身上。
“各位不要誤會,阿巴是力士院中剛選拔上來的,雖然氣力天賦不錯,卻還沒讀過幾本佛經,而且他祖上是厭火國人,所以才會有這種鄉野俗話,我寺中從來不是這樣教導弟子的。”
老僧連忙解釋,輕咳了一聲,“阿巴,現在外麵一片混亂,能撐得住的人,就算沒回自家院落,也肯定找地方躲起來了……”
“不要緊的。”
阿巴摸摸後腦勺,憨笑道,“僧人很容易認的,那個頭光禿禿的,就像金子一樣反光,難怪叫僧寶。”
老僧的臉頓時綠了,哇的一口綠血吐了出來。
這口血液剛一落地的時候,還像是液體,可很快就變得像是一塊青苔,漸漸的,甚至能看到有彩色的小蘑孤從裡麵長了出來。
正在堂屋裡診治傷患的徐弘祖,察覺不對,立時閃身出來,指甲裡麵彈出一個小蟲子。
小小的甲蟲落在那叢長有彩色斑點的蘑孤裡麵,身體膨脹數倍,幾口就把蘑孤吃了個乾淨,連青苔也被它啃了個精光,飛舞一圈,又縮小下來。
“多學長老,你中毒之後,血裡都流淌著這些毒物的種子,最好彆往外吐,不然的話,毒血落地,長出毒物,被風一吹,周圍的人,可能也要中毒。”
多學長老苦笑道:“徐道友,你說這毒奈何不了貧僧,可貧僧好像壓製不住了。”
徐弘祖說道:“這個是錯覺,大概是你肚子裡在長蘑孤,才有這種錯覺,不過你是散仙巔峰的境界,這些蘑孤撐不破你的肚子,就是會讓你有點想吐血。”
他取出一個烏黑的藥丸,“長老,你把這個含在嘴裡,毒血上湧,都會被這個吸收掉,就不要緊了。”
多學長老接過藥丸放進嘴裡,忽然臉色微變,含混道:“這、這是什麼,怎麼會動?”
“這是我煉化過的水蛭,又叫螞蝗……長老彆吐!你中的這個毒,既是毒藥又是神通,隻有找到那個害你的妖怪本體,才能破解,用其他藥都有大害,唯獨這水蛭能讓你舒服一些。”
徐弘祖拍拍多學長老的背,道,“怎麼樣,是不是好些了?我看你臉都不那麼綠了。”
多學長老心裡發苦,毒血上湧的感覺確實減輕了很多,但是這個螞蝗在嘴裡動來動去……
“西魚刀又。”
他身中劇毒,不敢空耗法力來發音,隻好動了動嘴巴,適應了一下,這才把話說的清楚,“徐道友,真沒有彆的法子嗎?”
“我跟萬神醫學過醫術,醫聖的名頭,你總知道吧,又跟烏黎毒宗的長老學過毒術蠱術,你們兩大宗派是世交,也該信得過他們的本領。”
徐弘祖連連安慰道,“我說害不死就害不死,放心,放心。”
“現在我們雖然聯係不到外麵的人,但是隻要再撐兩天,寶日王寺等大派,一定會發現異樣,到時候,自有地仙來相助,掃蕩魔氛,擒拿那隻妖怪,破解你體內的劇毒神通。”
多學長老歎了口氣:“也隻好如此了。”
千乘國中,如今實力最強的三個人,就是多學長老、徐弘祖、宋長庚,都是散仙巔峰的境界。
多學長老卻大意中毒,現在真正能夠主持大局的,自然隻有徐宋二人。
尤其是徐弘祖,不但陣法造詣極高,居然還懂得醫術和毒蠱,把來不及撤回自己家的百姓,大多都收攏到石鼓書院之中,幫忙救治,沒有出現大的傷亡。
現在城中各處的人,也都已經退回他們各家陣法之內,隻要好好躲藏,多撐一陣子,等到援兵趕來,應該不難。
多學長老剛剛想到這裡,隻聽一聲怪異的長吟傳來。
在石鼓書院外拍著翅膀鼓噪不停的烏鴉群,立刻都被驚走。
地麵微微震動,似有一隻巨獸正在靠近,長吟不絕,一聲高一聲低,如象如牛。
院中眾人不由全神戒備起來。
宋長庚也來到前院,滿頭烏發茂密,顯然平日裡很是愛惜發須,打理仔細,灰袍寬袖,發帶飄風,手上托著一件如沙漏,又如腰鼓的法寶。
這石鼓書院大門開著,視線能夠看到大街拐角處,很快眾人就見到了那發出長吟的怪物究竟是什麼模樣。
這隻怪物,身軀如同大象,皮膚青黑有角質,四足沉重粗壯,但脖子極長,將頭顱高高撐起。
九根脖子,九個頭顱,卻都是青黑色的羊頭,九張羊臉上的眼睛都是眯著,好像半夢半醒。
房屋裡麵收留的百姓,也膽戰心驚的望著這隻怪物。
有少女不知不覺滑落了手裡的藥碗。
一聲破碎清響,那九頭怪羊最邊緣處的一個腦袋轉了過來,睜開眼睛,童孔發紫,眼神幽邃。
少女不經意間與這雙眼睛對視,不知不覺,肚子忽然鼓了起來,衣服被高高拱起,仿佛十月懷胎。
等她覺得肚皮疼痛,才察覺不對,驚叫出聲,跌倒在地。
“魔道之中的他化自在轉生神通?!”
徐弘祖心頭一驚,回到少女身旁,一張符紙就貼在她肚子上,喝道,“不要與它對視,誰看誰懷孕!”
這石鼓書院,各方屋舍之中都是百姓,前院後院大多是修行者。
但也沒有幾個人聽說過,居然有這種對視一眼,就會懷孕的詭異神通。
但凡女子,無論年歲,慌忙低頭掩麵。
不料,前院中又傳出一聲驚叫,隻見那力士阿巴跪倒在地,雙手捧著肚子,錯愕道:“我的肚子怎麼也鼓了?”
院中人人自危,立刻顯出慌亂之象,如果隻是妖怪衝擊書院,他們倒還未必怕了,左右不過是一場搏殺。
但不分男女,對視一眼就會懷孕,實在讓眾人方寸大亂。
宋長庚眼看著那九頭怪羊,九雙眼睛都已經睜開,往這邊看過來,當即嗬斥一聲,以手拍鼓。
石鼓書院的陣法一直在暗中運轉,此刻徹底被激活,金紅色的光罩,頓時顯露出來,護住整個書院。
光罩隔絕內外,眾人連外麵的景物都看不清楚,自然不可能再有清晰對視。
那九頭怪羊似乎發怒,十八隻眼睛一起射出紫色光芒,轟擊書院,身體更是一步步的向這邊靠近。
它每靠近一段距離,十八條紫色光芒,就變得更加粗大,顯然法力深厚,令人心驚。
“不要亂,這轉生神通,以目光為橋,不可能在施展此類神通時,再放出毀物神光,這紫光並無讓人懷孕之效,隻要避免對視,就沒什麼大礙了。”
徐弘祖用的符,並非常見的如字如畫的符咒,而仿佛是一些墨點,分布有序,用線條連接起來,正是陣法造詣足夠高的人,才能夠製作出來的陣道符。
一張符紙,就是一座小小的陣法。
他用兩張符紙,煉化了兩個中招的人體內魔胎,這才講解起來。
“他化自在轉生神通,本質是在對視的時候,利用目光的牽連,把自己的一縷分魂投入對方體內,孕育魔胎,破壞道心神通,掠奪生機精氣,以有心算無心,確實防不勝防。”
“當年長思魔尊的嫡傳弟子中,曾經有人用這神通暗算許多正道英傑,可是後來遇到年輕的擎天祖師,被擎天祖師閉著眼全打死了。”
“原來破這神通也無比簡單,真的隻要閉上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