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酒!”豪爽的一聲大喊,從客棧裡傳出來。桌麵上放了幾碟小菜,油炸的花生米,涼拌的乾絲,切片的牛肉,都幾乎沒有動過,隻是放了一個又一個空酒壇子在桌邊。
武鬆坐在長條板凳上暢飲美酒,喝的興濃,一腳抬起踩在板凳上,敞開胸懷,把壇子裡剩下的美酒也都鯨吸一空。
小二聽到聲音,笑嗬嗬的湊過來說道:“這位爺,咱們小店裡的酒,雖然不是什麼祖上傳下來的方子,但也有個名堂,叫透瓶香。”
“起初吃的時候雖然不覺得,等全吃到了肚子裡,一走動起來,好似那酒水在瓶裡晃蕩,酒香就從肚中往全身散開,管教人筋酥骨麻。”
“這位爺一看就是好漢,但吃了這麼多酒下肚,任是鐵打的漢子,扛鼎的勇士,隻怕也要腳軟,不如先站起來走走,若是還能走得動,小店再上酒不遲。”武鬆哈哈大笑:“你這小二哥倒也好心,隻是忒不明白事理,我若酒吃的不夠,稍後廝殺起來,隻怕沾的血腥氣多了,身上聞起來發臭,先吃些酒壓一壓,殺完之後再吃些酒壓一壓,便隻剩酒香,沒有血臭了。”小二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爺、爺是要殺甚麼?”
“我也還不知道這邊要殺的是些什麼貨色。”武鬆被他問住了,酒也不喝了,抓著壇子愁眉苦臉想了一會兒,忽然眉毛一舒展,茅塞頓開。
“是了,我在這裡空想作甚,這就出門去走一圈,殺完回來不就能告訴你是什麼東西了嗎?”武鬆說走就走,腳尖一挑,靠在桌邊的兩把大刀飛上半空旋轉幾圈,落下來的時候,剛好被他背在背上,大跨步走出客棧去。
小二和那邊掌櫃的聽他剛才說的嚇人,又見了這一手,也不敢攔他。隻是掌櫃的到底心疼自家酒錢,現在生意可太不好做了,想他家祖上也是闊過的,自從當今的國主登基,苛政嚴刑,各行各業的景況都大不如前,好似趕毛驢下山,顛兒顛兒的往下滑。
他情不自禁的從櫃台後麵走出來跟了幾步,想看看這醉漢到底往哪裡去了。
小二也從門裡探頭出來。大街上不算熱鬨,早些年繁華的景象是瞧不見了,那些酒樓食肆,胭脂水粉,麵食鋪子,如今都人影蕭條。
武鬆身材高大,背著兩把刀的身影是那麼顯眼,龍行虎步的往前走,一看就是腳底下不準備拐彎兒的。
“那邊是……內城啊。”掌櫃的嚇了一跳,忙把小二拉進店裡,仔細叮囑,要是出了什麼事,萬萬彆說這個醉漢今兒個是從自家店裡走出去的。
隻因那內城,都是達官顯貴住的地方,再往裡去,就是國主住的地方了,或者說,是泰山王的王宮。
這裡就是泰山國,距離東麵魯王的封地有四千餘裡,距離西南邊的大魏皇城,則遠達萬裡有餘。
據說前朝的時候,泰山國所在的這片地域,還是天底下首屈一指的名山,號稱五嶽之首,名勝古跡無數,繁華得很。
可惜,自古亂世出妖魔,當年大魏得天下前夕的那一場大戰裡邊,泰山附近有六大魔王,各建天宮,要以鬼魔之身,統領陰陽兩界,稱霸世間。
人間雖然廣大,又怎麼能用鬼魔來侵占,於是人間的大軍,各大宗派,旁門左道,正教野僧,全彙聚起來,在這片地方做了一場決戰,死傷慘重。
鬼魔雖除,但當今世上所有知名的門派,幾乎都有前輩死在這裡,這個地方彌漫的那種氣息,似煞氣非煞氣,似靈氣非靈氣,似鬼非鬼,似人非人。
從那以後,兩百年來,幾乎都沒有什麼修行有成的人士,會到這裡來活動,就算是精怪,都不願意到這邊來。
因為那場大戰殘餘的氣息,在這些修士精怪的靈覺感應之中,會製造出無邊恐怖的幻象,仿佛要把他們也拉入到那場大戰之中,摧毀他們的精神。
當初還有些修士不信邪,自以為心誌堅忍,打算把這裡當成磨礪自己心境的地方,結果他們雖然有幾個勉強扛過了恐怖的血戰幻境,卻發現自己體內,不知不覺摻雜了其他門派的功法。
而且還都是跟自家功法不能兼容的那種,法力衝突,走火入魔,下場之慘,可想而知。
那之後才有人知道,原來這裡殘留的氣息,還可能混雜著各派混亂的功法片段,與純粹的精神環境相比,這種隨時可能滲入自己體內的異派功法片段,才是令當世真正的高手也防不勝防的危險。
反而是普通百姓,**凡胎,六感遲鈍,根本察覺不到浸潤在這裡每一寸土地上的氣息,不會察覺幻境,不會感知功法,得以在這裡生活下來。
大魏開朝之後,封了一位異姓王在這裡,就有了泰山國。然而當武鬆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卻一眼就看出附近的縣令不是人。
這個所謂的無論修士還是鬼怪,都無法存身的國度,實際居然已經潛藏了許多鬼物。
武鬆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慣著他們,看出那鬼怪暗地裡吃人,一刀就把他砍死了。
在這個地方動刀,武鬆倒也確實感受到,一些混亂的功法片段似乎要滲入自己體內,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開玩笑,如果僅僅是茅山金豆的話,或許還真的會逐漸被這些混亂片段侵蝕。
但是武鬆這具金豆化身體內,實際上,是有關洛陽親自布置下來的陣法。
當年大戰遺留下來的混亂功法,又怎麼能夠撼動得了這些乾坤無瑕、天衣無縫的陣法組合呢?
隻會被星辰列宿,乾坤空明之意化解掉而已。武鬆一路聞,一路砍,嗅著這些妖魔鬼怪身上血煞怨氣的味兒,追查到了泰山國的王城。
卡!火紅的刀光斬破城門,武鬆一路直逼到王宮大殿,那些想要跑回王宮示警的兵將,甚至是小鬼,這時候居然也都沒有他來的快。
王宮大殿裡,泰山王和他泰山國的文武百官,正在上朝。泰山王一生龍紋黑袍,頭戴平天冠,麵目影在陰影之中,看起來威嚴深重。
朝中的文官武官,臉色全都是剛硬冷峻,恍若刀削,手持象牙笏板,分立兩邊,似乎正在奏報什麼事情。
外麵異樣的響動,傳到王宮大殿裡麵來的時候,百官都驚訝起來,紛紛扭頭看去,在大殿裡麵值守的金瓜力士,也一個個持械戒備。
“什麼人敢擅闖泰山國?”
“莫非是哪個門派的人,已經發現了咱們的行蹤?”
“不可能,大事未成,咱們的兒郎吃人的時候都是很收斂的……”有紫紅官袍的文官,抹了抹嘴角的水跡,帶著哽咽的聲音說話。
“看他們那個明明想吃,又隻能吃一點點的模樣,可把我心疼壞了,就是怕大肆吃人,有漏網之魚,讓那些宗派提前警覺起來。”旁邊一個虎背熊腰,腰大十圍的武將,從袖子裡摸出一隻鹵製好的斷掌,啃了一口,又塞回袖中,喊道:“管他是人間哪一派的,隻要大王下令,末將先去把他吃了。”
“慢著。”泰山王抬手製止了下麵議論紛紛的景象,眼神抬起,看向王宮大殿外那道急速逼近過來的人影,先是有些驚異,隨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蠢才。”他笑罵道,
“看看這樣的血腥氣,這麼重的殺氣煞氣,哪裡可能是人,分明是咱們鬼魔妖怪裡麵的一員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