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馬府,阿好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蚊蟲繞著燈籠飛舞嗡叫。
“霸好,咱們快回去吧,掛著驅蚊的荷包,不小心也會被叮個包,臨安府這兒的蚊子實在又大又毒。”楊六郎揮著袖子做著驅趕的動作。
阿好立在石階上,就著燈籠裡流散的暖光,小眼睛認真打量他,初見時被楊夫人追著打的鄰家哥哥,早已褪去曾經的跳脫,如今很是穩重起來,雖始終如一癡迷研究,腦子偶爾不太靈光,卻實在是個可靠的朋友。
楊六郎揮袖子的動作停了下來,不自然地摸了摸頭發:“霸好,你這麼盯著我作甚?”是發現了他的英俊帥氣?
羅捕頭抱著佩刀,“哼”笑一聲。
小蝶大力揮了幾下團扇,眼睛不眨道:“楊大哥,你臉上有臟東西。”
楊六郎連忙抬袖子擦擦擦。
阿好嚴肅的心態沒了,剛升起的‘願歲並謝,與長友兮’的情緒也散了,還心生疑惑,來回掃了眼小蝶姐姐和楊大哥,莫非楊大哥哪裡得罪了小蝶姐姐?
她撓撓眉間上的胎記,看向整理儀容的楊六郎和好整以暇的羅捕頭,正色道:“楊大哥,羅姐姐,馬夫人的表弟的確是馮家三公子。”
“嗨呀,原來不是胡說的啊。”羅捕頭先開了口。
楊六郎停下動作,“哦”了一聲,“我說呢,看著就像個紈絝,肯定是他做了什麼不是東西的事,你才會借機懲治他。”
羅捕頭也笑著附和:“管他是誰,你做事情從不會衝動,嘴欠的可不就該打。”
馮三公子此人……確實該打,實非什麼好東西,尋常紈絝子弟尋花問柳,花錢買人,總也講個你情我願,他卻是仗著家世和尚算能看的相貌,專門愚弄普通良家女子,得到姑娘家的真心後,再肆意侮辱踐踏,讓好好一個良家姑娘名聲儘毀,還投告無門,卻因著有幾分腦子,在馮家子侄中還頗受看重。
有時候純粹的紈絝不可怕,心思不正還有點小能耐的紈絝做出的事兒才最惡毒。
然而……打人不是當下的重點……
這個時候馮三出現在馬同知家裡,訪親的可能幾乎沒有,對方顯然就是衝著他們來的,打他一頓隻能說是順便,怎麼處理馮家的針對才是重點。
且不說馮家在津州的勢力,楊大哥身為知府,馮知州是直屬上官,隻上官對下屬不滿,楊大哥就彆想有安生日子過。
阿好扶額,小蝶湊上來給她揉手腕,畢竟打人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還真是心暖暖的,腦袋疼疼的。
這無奈的小表情,即便頂著張醜醜的臉,熟人自帶濾鏡,也隻覺生動可樂。
“哈哈,”楊六郎沒忍住笑出了聲,“霸好,我曉得你的意思,楊大哥也就是偶爾,極其偶爾腦袋不太清明,大得多時候聰明著呢,”說著,想要上前推推阿好,卻被羅捕頭擋住,他摸了摸頭發,翻了個白眼,繼續道,“那個什麼馮三公子出現在臨安府,顯而易見金豆兒的事兒多半就是他在背後指使的馬淮春,想要通過這事兒踹掉我,不過知道壞人是誰,就好辦多了,你既然打了那個什麼馮三公子,想來已經有了應對之法,楊大哥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有事的!”
他雖不擅長處理政務,但也絕不是愚笨之人,早在靜海縣時,阿好就將他的處境分析給了他聽,他如今是蘇派的小人物,實際上不管是趙黨還是蘇派都對他不安好心,他一個小人物不小心攪和到朝廷大佬們的爭鬥裡,惶恐過後,也就該乾嘛乾嘛了,而且能走到今日他相信阿好。
羅捕頭抱著佩刀,麵對莫名就燃起來的楊府尊,暗暗翻了個白眼,開口提起了彆的:“聽聞馬夫人出身大族,不想竟然還和馮家沾親帶故?”
阿好嘴角彎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點頭道:“津州這些稍有名望家族之間姻親關係盤根錯節,並不稀奇,倒是馬同知對待馮三公子的態度很值得玩味……”馬同知出身寒門,有能力,自然有傲氣,馮三此人從來看不起比他出身低的人,尤其是比他有能力的寒門學子,兩人共事一定不會愉快,如今馮三在馬同知的府邸被她揍了,馬同知在馮三那裡更不會少受冤枉氣,她最後說的忠告之語不知會否起到一些作用……
她壓下盤算,正了正神色道:“馮三公子這次被我揍了一頓,多少要在床上躺幾日,不過此人睚眥必報,即便在臨安府,近日出門還是都小心些,尤其是羅姐姐出門辦案一定多帶些人。”
羅捕頭佩刀一橫:“放心吧,霸好。”霸好出現在靜海縣時就宣稱是來自津城的商人,和楊大人偶然相識,受邀來縣城開分店,隻是相處下來,霸好和她從前在縣城接觸過的商人甚至士紳都不一樣,大約是比楊大人還像個稱職的縣官,她想若是霸好能科考做官,約麼宰輔也是能做得的,她一直覺得霸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是見過大世麵的,家道中落才出麵經商,同在津城能認識馮家三公子也不算稀奇,但敢出手就揍人似乎還很了解對方的,要麼曾經家世和對方相當,要麼就是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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