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習慣性的噴了他一句,不待他回應便接著問道“昨夜令你害怕的那玩意,找著了麼?”
陳三刀縮著脖子小聲道“還…沒有,昨夜沒找一會兒,天就亮了……”
王文氣得張口就噴“你可真是廢物中的廢物……你確定那玩意不在三河幫堂口?”
陳三刀“昨夜咱們去的時候,那玩意指定是不在三河幫堂口了,但我當時嗅到了一股腥味兒,當時沒認出來,白天想了很久,應該就是我在太平橋聞到的那股味兒。”
王文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你還能聞著味兒?”
陳三刀“也不是味道,咋說呢,就跟喝著薄荷茶那感覺一樣,明明沒啥味兒,但就是覺得清涼……”
王文瞅著他這副暈頭轉向的摸樣,心頭也不法確定昨夜令他感到害怕的,到底是不是趙誌淩他們口中那座法壇。
‘那就找吧,隻要那玩意兒在城裡,這麼大點地方,一寸一寸翻也能給它挖出來。’
想到這裡,他又有一口老槽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他媽的,昨兒好歹也抓了好幾十號白蓮教妖人,又是啥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
他都不知道是該吐槽他們自個兒太廢物,還是該吐槽白蓮教太狡猾……
他擱這兒悶著頭不開腔,一側的陳三刀越發忐忑,弱弱的低聲道“大哥,我、我……我以後咋辦?”
“還能咋辦?”
王文沒好氣兒的瞥了他一眼“讓你去投胎你又找不著路,放你就這麼飄著又怕你小子哪天被人收了,彆人做鬼、你也做鬼,彆人才死了七天就能把我和先哥吊起來打,你這都死了八天了,還連我和二狗的身都不敢近……真是廢物點心。”
陳三刀唯唯諾諾的點頭道“是是是,我又給大哥添麻煩……”
“扯犢子!”
王文本能的抬起手,又強行給收了回來,歎著氣說道“咱們以前咋過,以後還咋過吧,也不過就是你小子往後不吃酒肉飯菜,改吃元寶蠟燭香而已。”
“對了,你家那邊,你就先彆回去了,彆嚇壞我乾兒子,再說你這一身鬼氣,對他們孤兒寡母也不好。”
“還有,你小子飄歸飄啊,可彆迷了心智,要是那天飄著飄著突然發現自家弟兄好香,千萬記得告訴我一聲,大哥再送一程!”
“哦,還有,以後我睡覺的時候,你小子千萬彆靠近我,老子好夢中殺人,彆稀裡糊塗一巴掌把你小子給拍死了!”
“當然,以後我睡覺的時候,你可以擱旁邊給我放放哨,要是遇著其他飄著的貨……”
陳三刀喜出望外,不待他說完便搶先拍著胸脯大包大攬道“大哥,你就瞧好吧,有咱在,管他啥猛鬼厲鬼都彆想靠近你十丈之內!”
“你彪啊!”
王文險些又給他一巴掌“咱們吃的就是這碗飯,你把那些玩意兒都給趕走了,以後大家夥兒上麗春院,你結賬啊?”
陳三刀慫慫的一縮脖子“那大哥你說咋辦?”
王文眼神放光的看著他“我的意思是說,以後再遇著飄著的貨,一定記得把大哥叫起來保護你,就是我不當時在,也一定記清楚那大貨的位置,回頭再領大哥上門兒去劈了它,你要有能耐,直接把大貨領上門來,大哥也是不挑食的……”
陳三刀滿眼驚恐的看著他,腦袋都快縮進胸膛裡了。
‘娘得,你個驢拱的真是比鬼都嚇人啊!’
……
都司天監與漕幫的跨界聯合執法,就這麼轟轟烈烈的拉開序幕。
當天晚上,兩幫人馬就組織起了上千人馬的隊伍,深入揚州城各個坊市,拉網式的挨家挨戶搜查。
王文在“轉正”這張大餅的驅使下,就如同上了發條的旋轉陀螺一樣,沒日沒夜的輾轉於都司天監衙門與三河幫堂口之間,一邊潤滑雙方聯合執法的大事小節,一邊彙總雙方聯合執法的搜查進度。
連黃興德提醒了他好幾回,叫他趁著薑瑾人還在揚州,抓緊時間修行《滄瀾九疊浪》,他都沒顧得上。
可上千號人,就這麼跟無頭蒼蠅一樣將揚州城翻來覆去的搜索了兩三遍,愣是一無所獲!
這就很不合理……
長久以來,揚州城內論消息靈通,除了已經垮台的丐幫分舵之外,就得數他們漕幫第一。
可這回他們漕幫兩大堂口連看大門的弟兄都派出去了,愣是沒能撈到白蓮教妖人一根毛。
這令人不得不懷疑,那座白蓮教法壇,到底存不存在。
……
“……有四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季道長的消息來源有誤,這城裡根本就沒有白蓮教的法壇。”
九月初三,晌午後。
因為投入太多人力心力,以致於都沒辦法正常開展工作的都司天監和漕幫兩大堂口,不得不摒棄白和灰的成見,齊聚都司天監衙門大堂開會,商議下一步的行動。
都司天監一方,回山查閱資料、打探消息的季良老道至今未歸,仍由趙誌淩、守安大和尚、程先、李衡四位都司天監高官列席。
而漕幫一方,自然是由薑瑾和黃興德這師兄弟二人出席。
眼下,正是身為這場跨界聯合執法潤滑劑的王文,在為過去半個月的聯合執法工作作總結。
他說到這裡,堂上傾聽許久的趙誌淩,輕聲打斷了他“根據近段時日周邊各州府都司天監通傳過來的公文,在常州、杭州、金陵、太平府、宣州等地均有大批白蓮教妖人出沒行凶、妖言惑眾,湖州都司天監已成功起獲法壇一座……這一點毋須考慮!”
王文從善如流“依大人所說,就隻剩下三種可能。”
“第一種,白蓮教的法壇根本就不在城裡,我們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堂內六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上千號人滿城找了十來天,他們當然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但這個可能性就很無解,城外天大地大,若無知情人帶路,誰能找到區區一座法壇?
薑瑾沉聲開口道“往下說。”
王文點頭“第二種,那就是那座法壇並不是如我們所想的那般,是一座體積龐大且不能移動的死物,而是一座可以隨時拆分運送的物件……說起來,大人你不說湖州那邊已經起獲了一座法壇嗎?就沒個圖紙啥的傳過來嗎?”
所有人一起看向堂上的趙誌淩。
趙誌淩無奈的回應道“此等邪魔外道之物,隻怕當場就一把火燒了,縱使要上報,也沒道理經本官之手啊。”
王文點了點頭,目光忽然一轉,望向左側上首撥動念珠、始終一言不發的守安大和尚“說起來,守安大師也是方外之人,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總該見過豬跑吧?當真也完全不知道那座法壇長啥樣?”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起投向左上首的守安大和尚。
守安大和尚哭笑不得的雙手合十,輕頌了一聲佛號後說道“王大人,和尚是出家人,不沾葷腥。”
王文擺手“比喻、比喻啊,意會就行了,你彆較真啊!”
守安大和尚撥動著念珠,思索道“和尚對道家之學談不上熟絡,以和尚淺薄之見,這等慣以大量生魂祭祀的邪魔外道之法,也大都效仿正統道家之法,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上要應日月星辰、下要連山勢地脈、中要合黃道吉日。”
“按理說,此三才之儀軌無一不是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去籌備的精細活兒,若是如此,那法壇應當是不便拆分移動才是。”
說到這裡,他輕頌了一聲佛號,強調“然道家之學博大精深、包括萬千,和尚也不過隻是憑過往閱曆妄自推測,諸位善信隻可作為借鑒,萬不可當真。”
堂內眾人聞言,心頭是既覺恍然大悟,又感到有些無奈。
若是季良老道在此,必定能給出一個把穩的判斷……
而王文聽完守安大和尚的言語,心頭覺得恍然大悟之餘,又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他一時間又轉過不彎兒來,隻能接著往下說“很好,感謝守安大師的解惑!”
“現在,我們又得到了兩個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那座法壇必定存在,且極大可能性無法拆分移動……”
程先疑惑的開口道“二虎,你方才說三個可能性,還有一個可能性沒說呢。”
王文挺胸抬頭、漫步於大堂中心“這正是我馬上要說的第三個可能性……”
他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談,輕易而據的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黃興德甚至都在椅子上歪來外來看他的手裡有沒有小抄。
這個條理清晰、絲毫不怯場、嘴裡連個臟字兒都沒有的家夥,真是他家那個滿嘴切口、兩句話就罵娘、三句話就動手的缺心眼?
他不會是妖怪冒充的吧?
“基於那座法壇一定存在,且一定在城裡的這個前提下,我們又得到了那座法壇無法拆分、不可移動的這個重要信息。”
“那麼,就隻剩下最後一可能性……那座法壇,存在於一個我們所有司天衛手足、漕幫弟兄都搜查不到的地方。”
此言一出,堂內所有人都齊齊一皺眉。
趙誌淩略作思考後,沉聲說道“二虎你不妨將話說得明白一些。”
王文伸出右手,張開五指,掰著手指頭“這種地方,其實並不少,比如軍營、漕糧倉、棲靈寺,再比如……”
他突然抬起頭看向堂上的趙誌淩“大人您的官邸!”
霎時間,滿堂皆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震驚的望著中心的王文,震驚於他的敢說……他們當然知曉,王文說的不是趙誌淩的官邸。
許久,薑瑾才扭頭對身畔的黃興德低聲道“錐處囊中、其鋒必現!”
王文咧著嘴,無聲的笑。
這正是他所要達到的效果……大爺隻是渾,可不是真的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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