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
“醒一醒……就睜開眼睛看我一眼都可以……”
“我……我……”
索瓦爾沉默不語，身旁的女婿抱著他的女兒，從一開始悲傷哽咽到痛哭流涕。
背誓騎士沉默著摘下頭盔注視著女兒，表情扭曲卻沒有掉下一滴淚水來。
在當年被末代天狼星之主收養時，索瓦爾就已經宣誓隻流血不流淚。
不過這麼強忍了一會後，索瓦爾的眼角還是有淚水滑落。
或許是過度悲傷，或許是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被人民放逐的背誓騎士已經無需再遵守騎士誓言……
索瓦爾張開嘴，發出幾聲乾啞到根本聽不清是什麼的聲音。
數秒後，背誓騎士額頭青筋暴起，輕輕張開嘴又閉上嘴，又再次張開嘴，像是在嘶吼，但沒有聲音從嘴裡傳出。
直到片刻過後，撕心裂肺的悲鳴才從索瓦爾口中傳出，從細若遊絲到響徹遺跡。
秦夏摘掉頭盔捧在手上，低頭默哀。
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索瓦爾擦掉淚水起身，走到附近的一間破損倉房裡，從中抱出上次留在這用來避難的木柴，平鋪在地上。
“我們得火化她。”索瓦爾走到女婿身旁說。
身為原天狼星騎士團的一員，索瓦爾自然知曉該怎麼處理被邪惡之力侵蝕的屍體。
女婿轉頭看了一眼索瓦爾，忽然拔起劍指著嶽父。
索瓦爾後退了一步。
秦夏注意到這個在之前表現得逆來順受的女婿，此時表情冰冷又堅定。
“我早就忍受不了你了，父親。”女婿冷聲說，“我不是不想為我親生父親報仇，隻是我有了在乎的人之後就拿不動劍了。”
頓了頓，女婿繼續說：“就像你一樣。”
索瓦爾低下頭。
“當初你外出執行任務回來，看到整個騎士團除了我和你女兒再沒活人，你為什麼不遵守誓言去追殺萊恩那人形魔獸，去殺死用計謀欺騙騎士團打開城門的盧瑟？”
“你和我一樣，哪怕是你這樣的人有了在乎的人之後就也拿不起劍了。”
女婿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妻子，以及妻子懷中酣睡的嬰兒。
“我沒能力去殺死萊恩和盧瑟這兩個該死的雜種，甚至我也剛長大沒多久，連怎麼照顧一個孩子都不知道……但是父親，我相信你能照顧好你的孫子。”
“事到如今，是非曲直恩怨糾葛我已不在乎。”
說著，女婿將天狼星之劍隨手投擲出去。
長劍在空中翻轉一圈，落地後劍鋒沒入岩層之內，發出一聲嗡鳴。
“離開她！”索瓦爾呼喊。
女婿的身體也在逐漸變得冰冷，很快就被徹底侵蝕，與懷中的妻子的屍體一起栽倒在地。
索瓦爾如丟了魂一樣跪在地上，手中的弓箭掉落在雪裡都沒發現。
秦夏站在一旁，直到索瓦爾點了點頭，才揮手焚燒夫妻兩人的屍體，再把那酣睡中的孩子從火焰裡隔空抱過來，遞給索瓦爾。
背誓騎士顫抖著舉起手接過孫子，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茫然無措的注視著孫子的臉蛋。
“荒原裡的可怕存在一直想要搶走他。”
索瓦爾聲音顫抖又虛弱。
“像今天這種事發生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哪個瘦長的鬼東西從人的影子裡鑽出來。”
“隻有在騎士團曆史故事裡最黑暗的那一陣子，我才看到過關於一種隻是從人的影子裡鑽出來就能殺死一大群人的惡靈。”
聽著索瓦爾的講述，秦夏下意識看向遺跡之外。
北部荒原是混沌腐蝕最嚴重的地方，再加上荒原就是銜尾蛇的所在之地。
“你們天狼星騎士團一直在對抗荒原上的種種恐怖存在。”秦夏說。
索瓦爾緩緩點頭：“是的。我們也對抗巨獸，我們也攔截著來自北部荒原上的種種可怕存在，防止它們或那種凋零之力滲透出荒原之外。”
“那時候有一群名叫黑暗守望者的存在幫助我們。”
“我們知曉巨獸雖然可怕，但遠不是卡利班上最可怕的東西，甚至那些巨獸還起到了幫助我們對抗更恐怖存在的作用。”
“然後某一天，一個叫盧瑟的雜種在森林裡收養了一個叫萊恩的人形牲畜，兩個雜種湊在一起冒出個點子，說要給卡利班人把巨獸殺光。”
索瓦爾抬起頭看向極光星空。
“應該說，盧瑟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很英勇，很聰明，他往往能看穿事情的本質，他就好像什麼都會做，都能做，都能做好。”
“但他意識不到那個被他叫做萊恩的東西實際上就是個魔獸。”
“一個身高接近四五米的怪胎，盧瑟竟然把這人形牲畜當兒子養……”
說到這，背誓騎士發出一陣譏諷的冷笑聲。
“盧瑟對萊恩言聽計從，某一天，他們決定打著替卡利班人永遠消滅巨獸災禍的旗號屠殺巨獸，他們召開一場會議讓所有騎士團參加。”
“天狼星騎士團在會議上警告了盧瑟和萊恩，告訴他們一切……但他們不認為這是真的。”
“卡利班人民也站在盧瑟那邊，他們不再給我們天狼星騎士團送食物和衣物，稱我們為背棄人民的騎士。”
“某一天，盧瑟在我們彈儘糧絕的時候來到這裡，送來了一些補給，又邀請我們參加滅絕巨獸的事業。”
“天狼星之主拒絕了，盧瑟起身離開，之後騎士團的人和萊恩殺進了這地方，所有抵抗者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但他們至少不殺孩子，否則……”
索瓦爾低頭看向女兒和女婿屍體化成的灰燼。
秦夏也低下頭看著，沉默片刻後開口：“我現在知道遺跡在哪了，接下來我給你開一個傳送門離開荒原，你帶著你孫子……”
“去給壓榨卡利班的帝國當狗？”索瓦爾抬頭看向秦夏，“抱歉，我真沒盧瑟那麼下賤。當年萊恩那牲畜的爹跑來卡利班，然後暴政就隨之而來，我親眼看著許許多多的卡利班兄弟姐妹被驅趕進荒原裡。”
“那些帝國士兵把他們送進有病毒的生態城市。”
“聲稱這是人皇的恩寵，聲稱這是征服卡利班自然，彰顯人類勇氣的壯舉。”
“然後荒原上就多了一群行屍走肉。”
聽索瓦爾這麼說，秦夏實在無言以對。
有些人和事站在不同立場上看就會得出不一樣的結果。
但管理卡利班的帝國人員是一群令人發指的蠢貨，這是沒錯的，他們對混沌的抗性還不如卡利班人，就是故意把卡利班人往死整。
“我趕走了那些帝國管理層，現在卡利班的命運歸你們卡利班人說了算。”秦夏說。
索瓦爾抬起頭疑惑的看了秦夏一眼，然後再看向位於絢爛極光之外的艦船輪廓：“你是那艦船裡的客人，對吧。”
秦夏默默點頭。
索瓦爾站起身來，將懷中的孫子遞給秦夏。
秦夏疑惑的看著老騎士，不知對方作何想法。
“卡利班就是個地獄。”索瓦爾說，“但卡利班仍然是我的家園，卡利班人仍然是我曾經宣誓守護的人民，我不能離開卡利班，但我的孫子可以。”
“我並不是一個好長輩，天狼星之主的子嗣的命運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