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星。
三號冶煉廠。
整個冶煉廠位於火星上的……某處。
它並非是沒有一個準確的坐標位置,隻不過這個坐標位置所在的地方實在過於不重要,以至於機械教的人都不願意拿出幾字節的信息容量去專門儲存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所以便用某處來指代這座冶煉廠。
除了象限之外,不會有任何神甫及以上級彆的人知曉這座冶煉廠的編號:三號。
但在今日,這座平平無奇且隱藏在角落裡的冶煉廠迎來了一個客人。
象限坐在運輸機中查看著機窗外的景象。
冶煉廠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這裡不同於往日的唯一之處並不是設施或建築,而是人。
這裡的人於此時不再是把一天裡百分之九十的時間用來冶煉金屬,而是聚集在三號冶煉廠那些大型設施之間的空地上,在負責這裡的監工及其機仆的鞭笞下像沙丁魚一樣擠在一起,並將頭部對準運輸機。
“殘酷的地方,和我記憶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彆。”象限收回目光,“這就是在我誕生並有記憶能力之後待到長大的地方。”
秦夏看著機窗外,不過不是俯視冶煉廠,而是打量著所見的環境。
火星的環境不是一般的惡劣。
天空中是像黑幕一般擠壓著的工業廢氣,在剛才運輸機穿過工業廢氣時秦夏甚至感覺這架飛機會直接撞毀在上麵。
工業廢氣的下方是一望無際的冶煉區,它們顯然是被整齊的布置過,計劃過,工業設施的模樣,朝向,所處方位,全都一模一樣。
所以這冶煉區透露著一種程序化的冰冷。
運輸機像一粒塵埃飄落在電路板上一樣,緩緩飄落到三號冶煉廠停機坪。
白騎士王牌飛行員科瓦逐漸關停運輸機,然後戴上一套沉重的呼吸和防護裝備走出駕駛艙,自行檢查運輸機的引擎在剛剛穿過工業廢氣時是否遭受腐蝕。
秦夏和象限走出機艙。
冶煉廠的工人們已經被監工管束起來,在昂首目視運輸機降落後紛紛鼓掌,有多大的力氣就用多大力氣鼓掌。
但他們的眼神毫無色彩,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與態度看起來雲泥之彆的喝彩聲,從他們麵部那半弧形的人造呼吸器植入體中傳出來。
監工立刻走來,向象限行齒輪禮,然後很熱情的詢問象限是否疲憊,接下來想要去哪轉一轉。
他非常熱情,熱情的不像一個火星人。
象限本以為自己會受到冷遇,但並沒有。
一旁的秦夏知道這是何種緣故。
對於一個冶煉廠的監工而言,象限的地位或是往事根本無所謂,他這樣的螻蟻隻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鑄造將軍的學徒現在回到火星,想要去自己成長的地方看一看,轉一轉。
那些高層的恩怨糾葛跟一條在火星陰溝裡默默無聞的螻蟻不存在任何關聯。
監工正是這麼想的,所以在問候了象限之後又向秦夏這個明顯是帝國人員的人行天鷹禮。
隨後監工的機仆——一種被摘掉腦額葉,加以機械改造,成為無意識的機械奴工的東西。
它靠近過來,底盤的履帶後拖著一台小推車,推車上放著一台空氣清新裝置,那裝置裡麵放著一種合成嗅覺因子,能把冶煉廠滾燙且金屬味極重的空氣變成一種叫青草的植物會散發出的味道。
但象限不需要這玩意,秦夏戴著頭盔也用不上。
不過這是監工的一種討好舉動,他把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呈遞上來了。
象限看向那些工人。
這些工人仍然在鼓掌,他們在成年時免費得到的手部義體做這種事情還是大材小用了的。
不過那些工人畢竟不是全身義體,他們看起來異常疲憊。
象限甚至能猜到這幫人經曆了什麼——他們今天不是為了這場迎接而休假,而是提前很長時間把每天的睡眠時間拿出來趕工,超額完成生產任務,然後才能騰出今天的時間用來歡迎客人。
監工知道象限有舊地重遊的習慣……
“給工人們一天假期。”象限對監工說。
“冶煉廠停工一天。”秦夏看向象限,“你在火星上又沒有管理實權,也沒有承擔後果的資格。如果之後因為停工,來自上層的壓力給到這裡,休假一天的工人被做成機仆怎麼辦?”
監工感激的看了秦夏一眼。
象限發覺自己確實在這方麵欠缺考慮,導師說的話有一點他必須認同,那就是他真的在除科研之外的事務上比機仆還蠢。
“抱歉。”象限說。
秦夏緩緩搖頭,對監工命令道:“讓這裡的工人休假一天。”
在監工為難時,秦夏又說:“我不知道管理這片冶煉區的總監是誰,但我知道他的頂頭上司是一個叫克爾的賢者,一會我的飛行員會向克爾賢者彙報此事,來自我的這點微不足道的請求會被他助理的助理批準。”
聽聞這話,監工立刻點頭,示意工人們可以去休息了。
然後秦夏示意監工也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