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1963年3月18日
香港
田之雄花了一個多星期就把站裡的資料室整得像模像樣了。他從香港左派書店買了許多大陸出版的書籍、報刊,整整齊齊地擺滿幾個大書架,又從逃港的人手中收集了許多各省市的糧票、油票、布票、工業券、單位介紹信、工作證甚至火車票、電影票等等實物票證,煞有介事地鑲在幾個大鏡框裡,儼然一副大搞研究的架勢,丁站長看過後讚賞有加。
由於田之雄略施小計便借助黑道兄弟之手順順當當地找回丁站長的皮夾子,避免了泄密,加上莫之英添油加醋一通吹捧,當然略過了他和大牙被綁一段,使得丁站長更對田之雄刮目相看,不僅給他住處裝了電話,原先有的幾分戒心也少了許多。這使得田之雄以各種借口外出自由了很多,隻是田佩瑜多少有些酸溜溜的。
這兩天他正著手寫一篇關於廣州洪門與香港黑社會關係的分析文章,準備給沈嶽交差。為此,他找了兩篇彆人的回憶文章,半抄半編了幾千字,便把草稿給站長看了看,站長果然稱讚不已。他順口提出要去澳門新光書店收集購買資料,那是一家左派書店,有許多香港買不到的大陸出版物,丁守拙自然滿口答應。
其實這是個幌子,他的真實意圖是想去趟澳門麵見陳明遠,了解有關湘江計劃的進一步情況,這才是他最上心的。可這兩天他用公用電話給澳門站陳明遠辦公室打了幾次電話,卻都沒人接,為此他心急如焚,既擔心陳明遠出事,又擔心錯過獲取湘江計劃內容而造成不可原諒的重大失誤。原來他與陳明遠約定,除非特彆緊急情況,不去陳明遠在香港的住處找他。可陳明遠一直沒有消息,這讓他下決心晚上去陳明遠家周圍碰碰運氣。
他打定主意,便安心坐下來整理文章,正抄得帶勁,電話鈴突然響起。他拿起聽筒,傳來的正是陳明遠的聲音。陳明遠簡短的說了句,“我在香港,晚上老地方吃飯”,便掛了。
田之雄心裡又興奮又忐忑。興奮是因為陳明遠不僅安全,還有可能帶來好消息,忐忑則是擔心發生重大變故,而他沒能及時掌握。
下了班,他跟莫之英說了聲晚上去逛書店了,莫之英打小就不愛看書,自然不會跟著他去。
田之雄下了班真的先去了一家書店,在裡麵逛了許久,順手又買了本最新版的《新華字典》,確定沒人盯著他,這才七彎八拐來到上次與陳明遠吃飯的茶餐廳,在餐廳附近留意查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人跟蹤,這才進了茶餐廳,陳明遠已經在那個小包間裡等候多時了。
一看見陳明遠凝重的神情,田之雄預感到他已經知道了一些重大的消息。果然,陳明遠開門見山地告訴他,已經了解了所謂湘江計劃的大致內容,那就是針對內地代表團出訪實施罪惡計劃,具體地點是在柬國首都金邊,直接負責人是南越第三情報工作站站長廖時亮,具體執行人是高棉組組長張沛芝。
田之雄大吃一驚,直接爆了粗口:“這幫王八蛋,簡直是狂妄到極點!”
陳明遠點點頭:“你要趕緊把情況傳回去,讓大陸方麵做好應對措施。”
田之雄問道:“有沒有更詳儘的情況,比如具體時間,行動方式?”
陳明遠搖了搖頭:“他們沒提,我也不好問。”
“他們?他們是誰?您的消息渠道可靠嗎?”
“絕對可靠!”
“何以見得?”田之雄害怕渠道不可靠造成消息不準確,不僅會誤導國內有關保衛部門,更會因判斷失誤從而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陳明遠狡黠地眨了眨眼:“就是廖時亮和張沛芝兩人昨天晚上請我吃飯時親口說的。”
田之雄又吃了一驚,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兩個直接負責人居然把如此絕密的信息告訴陳明遠?
陳明遠哈哈一笑:“他們倆都是我的學生。廖時亮是1939年入的軍統,黔陽班畢業的;張沛芝是越南華僑,也是抗戰時就加入的軍統,當年抗戰勝利時還是他親手逮捕的日本特務川島芳子呢。他們從台北回西貢,必定要從香港轉機,肯定會來拜見老師,請我吃飯。這些就是他們在席間不經意時說的。他們今天已經回西貢了。”
田之雄恍然大悟。
“另外,沈嶽要我們站郭漢提前進行對大陸的騷擾計劃,從時間點上判斷,看來也是為了策應湘江計劃的實施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找了些理由,把郭漢他們的計劃推遲了。”
陳明遠又說:“還有個細節,他們提到是從駐柬使館內部的人嘴裡偶然得到代表團出訪金邊的消息的,你要內地查一下,到底是誰泄的密;如果有他們的內線就麻煩了,要想辦法挖出來。”
田之雄神色嚴峻站起身:“算了,我不吃飯了,馬上回去整理一下,今晚就把情況報過去。另外我在嘉鹹街的住處新安了電話,這是號碼,有事情及時聯係。您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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