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1963年5月1日
“中二組”澳門特一組駐地
沈嶽一連幾晚上都沒睡踏實,儘管陳明遠安排的住處無可挑剔:安全、安靜、舒適。昨天是4月的最後一天,按照金邊方麵獲取的情報,中共代表團應該在4月底訪問柬埔寨。前兩天,他收到西貢站轉發來的消息,稱金邊的坑道挖掘已完成,器材已安裝就位。但這並沒有讓他心安,這麼多年來,大小行動已執行了很多次,可這次卻沒有了大戰之前躍躍欲試的興奮感,相反,總有點惴惴不安的擔心縈繞在他腦子裡,說不清,道不明。
他昨天一下午都呆在澳門站,讓陳明遠與西貢的廖時亮聯係。
廖時亮回電:連天大雨,交通中斷,交換點情報無法取回,金邊方麵尚無消息。
這讓他焦慮不已,又親自收聽北京人民廣播電台和雲南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廣播,看看是否有蛛絲馬跡可尋。果然,雲南人民廣播電台的一則預告引起了他高度注意,預告說,雲南各界人民群眾將在五月一日舉行慶祝國際勞動節的盛大集會和群眾遊行,正在昆明的領導同誌將出席大會並檢閱遊行隊伍。
這則廣播讓他失落了好一陣子,代表團並沒有出發的跡象,看來高棉組獲取的有關出訪日期的情報不準確。
他把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慢慢捋清了思緒。昆明是中共要人出訪東南亞的落腳點,伊爾14專機航程有限,以往代表團出訪印尼、越南等東南亞國家時,回程第一站必定在昆明停留,然後才從昆明返回北京。這次代表團一行訪問印、緬後回到昆明,卻在昆明盤桓數日未走,看來隻是小憩,下一站應該還會從昆明啟程直飛金邊,也許訪問隻是因故推遲了幾天。如果隻是略有推遲,那安心多等幾天好了,反正人員、器材都已安排就緒。
想明白這些,他斷定代表團依然會出訪柬埔寨,隻是行程有所變化。可西貢站對此一點情況都不掌握,高棉組又聯係不上,他又一次後悔沒有堅持派報務員帶一部電台隨張沛芝一同去金邊,否則,他可以隨時掌握金邊的一切動向,做出準確的判斷。大戰在即,各方麵卻都得不到準確訊息,這讓他坐臥不寧,麵對陳明遠派人特意送來的美味佳肴都味同嚼蠟。
他果斷地通過陳明遠澳門站的電台下令,幾乎調動了情報局所有駐東南亞及港澳的部門,張開所有的聽覺和觸覺,密切關注著尚在昆明的代表團的一舉一動,以及來自金邊和西貢的消息。
吃完晚飯,他給香港站丁守拙打了個電話,想問問那邊的動靜,可站裡值班的人說丁站長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為什麼事、見什麼人一概不知。沈嶽生氣地重重把聽筒扣上,他早就聽人報告說,丁站長在九龍有個相好,周末常去與之相會,他考慮到駐外工作壓力大、生活寡淡,丁守拙又官居少將,隻要做好工作、不泄密,也就是個生活小節問題,就沒當回事,可湘江計劃實施在即,你丁守拙身為一站之長卻不在崗位上守著,簡直是昏聵至極。
臨近半夜,沈之嶽正和衣半躺在沙發上困得迷迷糊糊,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把他嚇得一哆嗦。是丁守拙給他回電話,說是李福基突然約他見麵。聽見是李福基,沈嶽心裡不免一動。
李福基是港英當局的反情報部門香港警務處政治部的高級警司,很早就被情報局發展為在香港警方高層的重要臥底。這一真實身份極其機密,隻有情報局的葉翔、他和分管局長知曉,直接聯係人則是香港站站長本人,沒有緊急情況,不會輕易動用。
丁守拙說,聽李福基講,今天警務處從英國本土突然調來了大批警務人員,不知有何用意。本來他有資格參加的會議卻沒有通知他,還有政治部的鬼佬總督察反而通知他開始休假。他心有疑慮,卻沒敢問鬼佬,就約見了丁守拙,想側麵打聽一下香港站是否有所行動,並提醒丁守拙這段時間切勿輕舉妄動。丁守拙解釋了半天說沒有任何異常,又請他吃了頓飯,才把他打發走。
這個電話讓沈嶽徹底沒了睡意,他分析琢磨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港英當局的舉動與金邊方麵的行動有任何聯係。如果是發現了香港站用倉庫儲存及偷運軍火物資,不可能為這事從英國本土調大量警務人員來查處啊?如果是發現他沈嶽化名過境香港,也犯不著如此大動乾戈啊?再說台方與港英當局早有默契,隻要是不出命案或直接損害港英當局的利益,港英當局就默許台情報機構的在港活動,畢竟雙方還是有共同利益的。何況,他沈嶽可是身在澳門呢,關香港什麼事情?!
想破腦袋,他也沒想明白港英當局意欲何為。他再也無法入睡,乾脆坐起來苦守天亮。好容易熬到早晨7點,他打開多波段收音機,輪流調到北京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和雲南人民廣播電台的頻率。
終於,到8點整,他收聽到雲南人民廣播電台裡廣播員激昂的聲音,轉播的是在昆明市舉行五一國際勞動節大型慶祝活動和群眾遊行實況,正在昆明的代表團全體團員以及雲南省、昆明軍區的黨政軍負責人全數出席了大會。甚至親耳聽到了代表團團長用濃重的口音向群眾遊行隊伍反複的致意:“同誌們好!同誌們好!”。
沈嶽失望地關掉收音機,陷入沉思。
“看來代表團今天不會出訪柬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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